里弗斯子爵府那间用于临时安置“重要访客”的小休息室里，此刻聚集了不少人。
老汤姆被管家霍勒斯和两名沉默的治安官“请”了回来。这位老花匠佝偻着本就瘦小的身躯，布满风霜沟壑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灰败。他身上那件沾着泥土和草屑的旧外套散发着浓重的“黑蝎尾”烟草味，混合着汗水和长年劳作的气息。他那浑浊的眼睛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坐在主位上面沉似水的里弗斯子爵。
“汤姆，”罗切斯特开口道，“桥洞下的铅盒上有‘黑蝎尾’烟屑和‘咳喘草’粉末。府上只有你习惯用这两样东西。”
老汤姆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恐惧令他喘不过气，而儿子的咳嗽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老汤姆，”伊维娜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她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老人因长期劳作和烟瘾而微微发黄的手指，以及那略显急促、带着轻微哮鸣音的呼吸上，“我们都知道小汤姆的病有多折磨人。咳喘草只能缓解一点痛苦，昂贵的特效药才是希望，对吗？”
听到儿子的名字，老汤姆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哈蒙德医生找过你，是不是？”伊维娜的声音很轻，“就在怀表失窃后的第二天？他跟你提到了小汤姆的病，提到了能救命的钱。”
老汤姆的心理防线在伊维娜充满理解却又直指要害的询问下，瞬间崩溃了。他“噗通”一声瘫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是哈蒙德医生。”他沙哑地说道，“就在表丢了的第二天，他……他在后花园修剪玫瑰的地方找到了我。”
“他说他‘捡到’了小姐的怀表，但现在风声太紧，特别是牵扯到勋爵大人，不能立刻还回来，否则会有大麻烦。”
“他说知道小汤姆快不行了，知道我需要钱买药，他说只要我帮他一个小忙，等他安全了，就把药钱给我。”
“他让我，就在你们被叫去空港抓他的那天，”老汤姆恐惧地看了一眼罗切斯特和伊维娜，“去旧河道桥洞下面找一个包裹，他说那是重要的东西，让我先藏好，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等他风声过了，他会来取，到时……就给我钱。”
“包裹？”罗切斯特追问。
“就是那个铁盒子。”老汤姆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摸黑去了，在桥洞最里面，污水坑边上，摸到了。冰冷的，硬邦邦的，我吓坏了，赶紧用破布包着，拿回了家。”
“我回到家，越想越怕，就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老汤姆的眼中充满了绝望，“我用螺丝刀撬开了，里面是空的！”他绝望地喊了出来，“什么都没有，只有冷冰冰的铁壳子！我当时就懵了，不知道哈蒙德医生为什么让我藏个空盒子。我怕极了，怕被人发现，怕惹祸上身。我……我趁着天没亮，又跑回去，把它扔回了桥洞旁边。”
哈蒙德让汤姆取回的，竟然是那个已经被掏空了秘密的空铅盒，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除非，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然后呢？”罗切斯特依旧追问，“哈蒙德后来联系过你吗？”
老汤姆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过了几天，有个贫民窟的小崽子，塞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有哈蒙德医生的署名，我认得。他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老汤姆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恐惧，“他说我弄丢了‘里面的东西’，说我坏了他的大事，说计划被打乱了。他还说，虽然我把里面的东西弄丢了，但现在只有我能帮他，钱还要再等等，他说三天后的午夜十二点，就是明晚，让我必须去格林伍德府邸的后花园，那个早就废弃了的旧玻璃温室里。”
“他说，在温室最里面，靠北墙，倒数第三块松动的地砖下面，埋着一个铁皮罐子里面有给我的‘新的指示’和和一部分钱。”
“格林伍德府邸？废弃温室？”伊维娜眼中闪过惊疑。
失主的“家”？
哈蒙德竟然大胆到选择那里作为联络点？
这是灯下黑，还是肆无忌惮？
“他把我当成了饵，和他引诱勋爵、本杰明一样。”罗切斯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他在暗处，等着收网。”
“那便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