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离开都城，也是第一次离开父亲的身边。”
爱丽丝的脸在慢慢温柔的光线下，也同样变得慢慢温柔。
车队逃离了虚伪繁荣的奥瑟隆，在渐渐落下的太阳照耀下，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马路上，竟出奇地给人自由感。
“教廷那些人把光明神奉为上帝，他们说：‘每个人出生既有枷锁’，你信这些吗？”爱丽丝脸朝窗外，问题抛向高华。
依旧将身体调整到了最舒服位置的高华，脚毫不客气地搭在茶几上，手上端着公主殿下亲自为他泡的茶。
也不管爱丽丝看不看的见，他举起杯子隔空向她碰了下：“我认为只有那些小时候被圣水洗礼过的人才会信。”
爱丽丝回头：“为什么？”
“因为他们脑袋进水了，哈哈。”高华笑道，这种天生有罪论上辈子就只能骗骗那些狂信徒，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他也对之毫无敬意。
他只知道在他要饿死的时候，是面包店老板不要的面包救的他，在对生活快失去信心的时候，是秦疏瑶给他活下去的理由。
至于神？抱歉不认识。
爱丽丝却没笑，她把视线重新偏向窗外，幽幽道：“我们皇室成员出生时都是由光明教廷的主教进行的洗礼。”
“……殿下是第一次离开都城？”高华有些尴尬地摸摸头，转移话题，“但是我并不像殿下一样一出生就在奥瑟隆，我并不算是本地人。”
爱丽丝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有伞没伞，人与人之间差距之类的话，于是抬手想打断他，但是高华的第一句话却让她的手又重新落下。
“现在我们走的这条路，就是当初我一步一步踏向奥瑟隆的路，”高华陷入了回忆之中，“比起雄伟繁华的都城，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这条路上的鸽子。”
“鸽子？”爱丽丝饶有兴趣地回问。
高华点头，按记忆平白直述：“我记得这条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在左边会出现一座小山丘，只要大声呼喊，每叫一声就会有一只鸽子飞出来。”
爱丽丝显然不太相信这么离谱的故事，她摇摇头：“瞎说的话，我不信。”
刚表示完质疑，她就看见先前还慵懒卧着的男人起身朝她身边走来。
“你……干嘛？”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腿，为了方便她没有穿精致厚重的圆摆裙，而是身着束腰连衣裙，衣袖和裙摆绣有复杂花样，此刻她的脚缩在裙尾下，单露出一小截紧裹住脚踝的白色蕾丝袜。
漂亮的女孩子还真是很轻松就能吸引他人的视线。
但是高华没有欣赏的意思，他的目标是窗户。
马车上的窗户不大，刚好够一个人把头伸出去，爱丽丝让出了空间，高华刚好能够看见外面的景色。
啧，和他想得一样，根据马车行驶的速度和时间，果然到了他记忆中的地方。
他伸手想让爱丽丝过来看，但是被爱丽丝灵活扭腰躲开了。
爱丽丝面色微红，斥道：“大胆，竟然对我动手动脚。”
高华的手僵了一下，有些无语。
但是为了满足心里的恶趣味，他不选择争辩，而是如同绅士一般把位置让了出来，指着窗外说道：“前面就是我说的那个山丘，殿下若不信，何不亲口一试？”
爱丽丝将信将疑，她走到窗户旁，微微探头向前方看去。
他们的马车位于中间位置，前面的马车载着小七她们，后面的马车则是用来放行李，小女仆艾米为了给爱丽丝和高华的交流腾出空间也跑到了后面的马车上。
车队在野外均速前进，爱丽丝的视线穿过分散车队周围骑着马的护卫，成功找到了符合高华描述的那座小山丘。
并不算好看，头顶孤零零地长着几丛焉黄的杂草，完全不像有生命迹象存在的样子。
其实不光是这座山丘，连着这条路周围都是荒无人烟，连只兔子的踪迹都没有。
风将她漂亮的金色头发吹得无规律舞动，她怀疑地回头看向高华，一缕发丝被风带着横过她的脸：“你是不是又想戏弄我？”
上次在校长办公室门口，高华就是这样一本正经地戏弄她，这家伙对她公主的身份没有丝毫敬意，对于这样一个有着“前科”的人她选择警惕。
高华没忍住笑，看来上次还是让爱丽丝对他有了警惕。
“那好吧，我先试试。”
他没有选择争辩，而是主动走过去，爱丽丝做了个优雅的“请”手势。
高华靠近窗户，风将他的头发向后吹起，如同一股黑色的火焰燃烧在头顶。
爱丽丝眼中闪过异色，在她印象中高华一直有着与年纪不符合的沉稳，而现在的高华比以往多出了一丝不羁和少年意气，这恰恰是很吸引女人的地方。
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山丘，高华深吸一口气，手作喇叭状将丹田中的郁气全部释放：
“啊——啊——啊!”
声音洪亮清澈，听到呼喊那些护卫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皆为这少年意气感到怀念。
“对，在外面就是要释放自己!”他们中有人哈哈笑道，也一并跟着大声叫了起来，像是要把之前赶路的枯燥全都宣泄。
前面那辆马车窗户也探出颗脑袋来，是石静静，她用手把挡住视线的发丝薅开，向后看去，发现了装作无辜的高华，眼里冒出兴奋的光。
“我也来!嗷嗷嗷——”
这就是自由!石静静自在地撑开双手，尽情嚎叫。
爱丽丝见高华的呼声引起了连锁反应，心里也痒痒的，她挤开高华霸占回窗口。
“我到看看有没有鸽子——”她向那座山坡上望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高华竟然没有骗她，只见那不高的坡顶上空，飞舞着三只白鸽，也不离开，就围绕着这座山丘不停地绕。
此时高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骗你吧，你要不要亲自试试呢？”
爱丽丝确实有种破口大叫的冲动，但是这么多年来学习的皇室礼仪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喉咙哽塞，压得她呼不出气。
就傻傻在窗外被风灌得眼眶发红，她竟也叫不出声来。
有时候看似很简单的事，对于一些人来说就像蹦极前的那一跳，少数人能克服恐惧，但是大多数人都需要工作人员的帮助。
高华自认为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他不忍心看着爱丽丝殿下始终迈不出那通向自由的一步，于是他悄悄走到爱丽丝身后，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殿下，恭喜离开奥瑟隆，欢迎来到——自由!”
他毫不留情地把双手放在爱丽丝的腰上，不重不轻地一掐。
可怜的爱丽丝如同触电一般发出一声绝不符合淑女形象的惊吼：
“啊!”
这一声比之前高华和石静静喊的还要尖锐震耳，众人纷纷惊讶地看向公主所在的马车。
“刚才这是公主殿下的声音？”一个护卫有些惊疑。
另一个护卫骑马跑到他身前拍了他头盔一下：“管这么多干嘛!”
后面那辆马车窗户猛地探出一颗脑袋，是艾米的。
她迷茫地看向前一辆马车，咦，刚才好像听到殿下在叫？
爱丽丝早就把头缩了回去，她顶着蒸红的脸低声对着高华咆哮：“你个混蛋!”
骂完后她还不解气，冲到高华面前就要报复回去。
高华确实害怕别人挠自己的痒痒肉，他连忙捉住爱丽丝的手腕。
“殿下，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爱丽丝抬起脚想踢高华：“我不看鸽子，我现在就要解气，你放开!”
高华摇头，傻瓜才放呢，但是现在还真不是打闹的时候。
他表情严肃，刚想说话就被爱丽丝蹬了一脚在腹部，力气不大，但是位置却很险，再往下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没办法，看着发狂的爱丽丝他只好向前一步用力把她控制在自己怀里。
爱丽丝疯狂蠕动：“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高华冷静道：“殿下难道真的认为会有这么神奇的山丘，只要叫一声就能飞出一只鸽子。”
爱丽丝愣了一下，她不理解：“这不是你这个混蛋说的吗，而且确实有鸽子飞出来……”
“其实我的故事还没讲完，”高华声音富有磁性，爱丽丝头顶着他的胸口能明显感受到震动，高华顿了顿，“后来我才发现这并不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是有人刻意而为。”
“有人刻意而为？”爱丽丝彻底冷静下来，高华见状也松开了抱住她的手。
“对，”高华点头，“这其实是劫匪之间互相通信的手段。”
他走到窗口向前看去，车队离那座小山丘越来越近了，而那座山丘上盘旋的鸽子数量已经来到了五只。
看起来竟有些诡异。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
石静静不停发出惊呼，周围的护卫也都啧啧称奇，全然不知危险正在慢慢接近他们。
高华玩笑也开过了，心里的恶趣味也被爱丽丝夸张的表现满足了，现在该到做正事的时候了。
“殿下，请通知我们都护卫在山丘之前务必停下来，那群劫匪必然会有埋伏的手段。”
他看向爱丽丝，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表情。
爱丽丝眼里有一丝惊讶，却没有恐惧，反而是激动更多。
“这和我在画本里看到的故事一模一样，主角的车队一定会遇到劫匪，看我怎么为民除害!”
她斗志昂扬跑到窗前，叫来护卫队长德洛，将刚才高华说的原封不动告知与他。
德洛没有质疑，而是干脆地点头，骑着马将整个车队环绕一周，将命令下达给每一个人。
车厢内，爱丽丝明亮的眼睛看向高华，她娇呵道：“高华!”
高华一脸严肃地立正：“到!”
“给你一个任务，让我看看我在你身上的投资会不会让我失望!”
她心里有种预感，高华这样的人一旦进阶非凡，就一定会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非凡者，就像在安德尔学院一样，毫不费力的成为年纪第一，傲视群雄。
她相信高华是这样的男人。
高华胸口的月亮纹身隐隐发热，像是期待在美人面前证明自己，也像是在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虽然进阶没有用到爱丽丝给的仪式和材料，但是他依旧用十分自信的声音回道：
“殿下，您会发现您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投资者。”
突然，他们脚下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