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
话刚出口他就感觉很奇怪,自觉自己不该是那么有礼貌的人,他似乎本来想问“汝是何人”,嘴巴一个顺拐却变成了这样。
“也许是因为我刚睡醒,没缓过来。”他想了想,顿时怔住了。
我好像是已经死了?
他有很多事一时想不起来,但最后的那一刻却还历历在目。月光长剑刺入胸膛的痛苦到现在都还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自己身体内每一处血管都被无孔不入的白光切断,虽然只是极短的时刻却宛如千刀万剐,哪怕旁边就是天下第一名医也没有丝毫救治的可能——那一瞬间,自己就明明白白的死了,连灵魂也几乎被月光净化得残破不堪。
而现在他从一处木棺里醒来,睁开眼睛就是昏暗的烛光和轻晃的风铃,仿佛刚刚的那一瞬间只是自己做的噩梦罢了...如果是这样,那这梦也太真实了点。
这里的环境也很奇怪,且不说他怎么会从棺材里醒来,这四周一片诡异的漆黑连个星星都没有,只有烛光覆盖的区域才是看得见的。他还闻到了焚烧香火的味道,自己面前竟然有三支冒着青烟的香,整个空间的构造就像是一个东瀛风的神龛,再往下就是层层鸟居构造的泛着点点微光的道路。
还有那个女孩更奇怪,从一开始她就坐在床的另一头,琥珀色的眼睛睁大了瞪着自己,也不眨巴一下。
眼睛不酸吗?他想,又问道:“你是谁?”
可那个女孩也在同一时间问道:“你是谁?”
他感觉有哪里很不对劲的地方,使劲瞪着女孩,女孩也反过来瞪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女孩很熟悉。女孩并不是什么大众脸,光是这双漂亮且罕见的眼睛就千古难遇,头上疑惑地竖着又尖又大的耳朵,毛色主黑带着些红,上身穿着古典又贴身的服饰,下衣却是大方的白色短裙,配长白棉袜,这么古怪的穿衣风格他从没见过......
他的手往前晃了晃,那个女孩却也跟着晃了晃。
该不会......
他的手向前伸出,与女孩的手五指相对,但没有想象中的肉感,两者之间毫无疑问隔着一道天堑——被一面镜子。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我叫弱藻,是只狐妖。
不对。
她才叫弱藻。
“弱藻?”她试探性地问,镜子里的女孩疑惑地看着自己。
话说,我叫什么来着?
她从棺材里爬起来,左右四顾了一番,周围漆黑的像是在鲲的肚子。
顺着唯一的一条路往下走,穿过不知多少道鸟居后,她在尽头看见一道高大的影壁,墙上画着宗教式的画作,似乎是在记录某段历史。
画师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完成了这幅画作,在这幅画上,一个发着金光的小人处于中央,他的背后是炽热的太阳,而他的四周都是举着刀剑的战士,看起来是要向太阳发起反抗。
在最醒目的反抗者中,有一个人背后是一轮明月,他穿着一袭白衣,仿佛与月光融为了一体。
这是叫人美到泫然欲泣的作品,这幅画唤醒了她的一部分记忆,使她隐隐约约记起了一些战争的细节,于是她接着往下看去。
一位女子,她的四周是恐怖的烈焰,手捧着一个闪着金光的枯骨,从姿势来看是要吃了这个骨头。
她注视着这个女子半天,身体忽然微微颤抖。
“弱藻?”琥珀色的眼眸亮起了金色的光泽,她不是在自问,而是质问:“她在哪?”
“嗯?姐姐你醒啦?”
她转身看去,一个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乖巧地注视着她。
这个女孩长得跟她,也就是弱藻一模一样,不过她穿的是一身蓝紫色镶黑色蕾丝边的裙子,与她身上内敛的风格差异甚大。
“你不是她。”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女孩歪着头思考,“哦,姐姐可能刚醒不久,忘了很多事情吧。没事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呀。”
她久久地看着女孩,压抑了千年的起床气竟莫名熄灭了下去。
想到现在的状况,她先问道:“我是谁?”
“你是我的姐姐呀,‘灾厄之狐’弱藻,‘鬼火’的契约者,千年以前的东方古妖。”女孩提起裙子,优雅地来了个屈膝礼。
“我不记得我有个妹妹,也不记得弱藻有个妹妹。”她冷冷地说。
“您当然不记得了,毕竟过了一千年嘛,”女孩淡淡地笑着,“至少醒过来了,以后的事情还可以慢慢想。”
“你是谁?我是问你的名字。”
“呜,姐姐忘了有个叫白藻的妹妹了吗?”女孩撅着嘴说着。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白藻”这个名字的瞬间,她竟然真的有股熟悉的感觉,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警惕感。
心底有个声音在惧怕这个女孩,本能地在催促她快点动手——或者逃走!
而这正合她的心意!
“你们长的很像,”她说,“正是这一点让我感觉很烦。”
锁链从四面八方飞射过来,将女孩猝不及防地捆住。这象征着“契约”的约束力,只要她愿意,任何人,甚至于任何事物在锁链的束缚下都无法发挥自己的力量,并在“皇帝”这种至高者压制下被迫与她签订契约。
虽然她不是皇帝了...但九重也不是说着玩的!
下一刻,她的表情却凝固了。
身体动不了。
手腕,脚腕、腰、脖子上都被固定住了......
不知何时,她的身上竟然缠上了她自己的锁链,甚至比自己的想象的还要紧密!
而那个自称是她妹妹的女孩,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挑衅地抬起手轻柔抚摸着她的脸,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这么着急就上手了吗姐姐,你真是渴了一千年啊。真拿你没办法,我就多陪你玩玩吧,谁让我是你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