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推开古籍修复室的门时，月光正斜斜地穿过百叶窗，在苏晚晴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晚晴面前的《新月集》摊开在第一百零七页，但夹在其中的却不是往常那枚银质书签——而是小满上周遗失的素描本速写，一张被撕下的、画着晚晴睡颜的草稿。
"这是..."小满的指尖碰到门把手上凝结的水珠，才意识到自己手心出了多少汗。她本想来取忘在这里的颜料，却撞见了最不该被发现的秘密。
晚晴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如蝶翼。当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比平时更加幽深，书页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速写边缘——那里有铅笔反复修改的痕迹，显然画者曾无数次描摹这个轮廓。
"上周三下午，"晚晴的声音轻得像宣纸摩擦，"我在文学楼走廊睡着的时候？"
小满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那天她本该去上油画课，却鬼使神差跟了晚晴三条走廊，最后躲在防火门后画了整整两小时。画纸上那些被橡皮擦反复修改的线条，都是因为晚晴翻身时露出的后颈让她分了神。
修复室的空气凝固了。晚晴缓缓站起身，月光跟着她的步伐在地板上流淌，最终停在小满面前三步之遥。这个距离刚好能让小满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墨香，却又远得足够让两人之间的战栗清晰可辨。
"为什么撕掉？"晚晴突然问。
小满的呼吸滞住了。她看见晚晴手中那张皱巴巴的速写背面，还粘着素描本上被暴力撕扯的纸纤维。那晚她确实 panic 地撕掉了这张画，却不知怎么夹进了常看的诗集里。
"因为..."小满的指甲陷入掌心，"画得不好。"
晚晴突然向前一步。月光此刻完整地笼罩着她，照见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正是小满画中反复涂改的位置。她摘下眼镜，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最后的屏障消失了。
"第七次修改的是我睫毛的弧度，"晚晴的指尖虚点在速写上方，"第十三次是嘴唇的厚度。"她突然抬起眼帘，"但第二十一次...你在我的锁骨上画了颗小痣。"
小满的膝盖突然发软。那颗痣藏在晚晴领口阴影里，除非近距离凝视否则根本看不见。而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修改的从来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每次注视时愈发失控的心跳。
当《新月集》被塞进小满手中时，书页自动翻到了折角的那页。晚晴的手指点在第一百一十四首诗《偷睡眠者》上，指甲边缘还沾着前日修复古籍时的金粉。
"读给我听。"晚晴说这话时，月光正移过她的喉结。
小满的声音开始发抖："'谁从婴儿...眼睑上偷走睡眠？我必须知道...'"诗句在唇齿间变得支离破碎，因为晚晴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耳垂——那里有块颜料渍，是上周躲在防火门后画画时蹭上的。
晚晴的呼吸喷在小满颈侧："继续。"
"'我必须把...她绑起来...'"小满的视线开始模糊，书页上的诗句扭曲成暧昧的河流，"''当睡眠...再次降临...'"
晚晴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你知道泰戈尔写这首诗时在想什么吗？"
小满手中的书突然掉落。在《新月集》与地板相撞的闷响中，晚晴终于吻上那颗被反复描绘的泪痣——就在小满左眼下方，与她画在晚晴锁骨上的那颗位置完全相同。
月光移向天顶时，小满发现修复室的地板上散落着更多秘密：被晚晴修复过的古籍里，夹着她去年随手涂鸦的纸片；工作台抽屉深处，整齐收藏着每次读书会她用过的茶杯垫；甚至那盏台灯的底座下，还贴着张她掉落的便签纸，上面画着四叶草。
"这些..."小满的声音哽住了。
晚晴跪坐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衬衫领口因为刚才的纠缠敞开着，露出那颗被铅笔描摹过无数次的痣。"我才是那个偷睡眠的人。"她拾起《新月集》，翻到扉页上小满不知何时留下的涂鸦——一只打瞌睡的狐狸，尾巴尖上沾着墨水，"每晚都在想，你画我时究竟在看什么..."
小满突然扑向自己的书包，从内层口袋掏出被橡皮擦磨薄的素描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是昨晚熬夜画的场景：月光下的修复室，晚晴低头读书的侧影。但不同于之前撕掉的那张，这次画面角落多了个小小的人影——躲在画架后偷看的自己。
"原来我们都..."晚晴的指尖划过那个小人的轮廓，突然笑了。她摘下眼镜，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也消失了。
晨光取代月光时，小满在新素描本上记录下这个夜晚：散落的《新月集》，交叠的橡皮擦，还有晚晴摘下眼镜时，镜腿在她耳后留下的红痕。画纸右下角不再是签名，而是一行小字："致我的共犯"。
窗外，早起的赵理子正和林薇经过文学楼。理子突然指着修复室的窗户："那俩书呆子居然通宵？"她眯起眼睛，"等等...小满脖子上是什么？"
林薇迅速撑开遮阳伞挡住她的视线："专心看路。"但她自己却回头望了许久，直到看见窗边两只十指相扣的手，才轻轻合上手中的企划书——封面写着《秋日祭特别企划：月光诗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