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薇的指尖悬停在学生会管理系统的红色按钮上方。屏幕冷光照亮她眼下的青影，二十二个未读消息提醒在角落跳动，最新一条是校长室发来的《关于校园论坛异常情况的问询》。她的视线扫过监控分屏——论坛实时讨论区正以每秒三条的速度刷新着新帖，某个标题为《四角关系深度分析》的帖子阅读量突破五千次，最新回复里有人放大了篮球场照片中夏小满锁骨上的红痕。
林薇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调出后台数据，发现从昨晚八点到现在，校内IP访问量激增300%，其中60%集中在四人相关的帖子上。更令她心惊的是，系统标记出十七个匿名账号正在同步散布相似内容，明显是有组织的操作。
"确定执行全站封锁？"系统弹出最后确认窗口。她的手指在回车键上方颤抖，想起父亲上周的越洋电话："舆情管控要像外科手术，精准切除病灶..."但此刻她面对的是一整片溃烂的伤口。
回车键被按下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清脆。整个校园网的页面瞬间变成统一的深蓝色，中央显示着"系统维护中"的白色字样。林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权限卡，这张能调用全校监控的芯片此刻烫得像块烙铁。她打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三块橡皮擦——分别来自晚晴、小满和理子，现在它们和她的并排放在一起，边缘已经互相沾染了彼此的颜色。
晨光透过百叶窗时，林薇已经整理了七份不同版本的情况说明。当她第三次修改《特殊管理措施申请表》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赵理子逆光站在门口，篮球服上沾着晨露，手里捏着张被揉皱的打印纸。
"解释一下？"理子把纸拍在桌上，那是被拦截的私信记录截图，"为什么连'今晚老地方见'都要审查？"她的声音带着晨训后的嘶哑，"那是我们约好去天台看流星雨！"
林薇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监控系统确实设置了"老地方""单独见面"等关键词警报，但她没想到会误伤到这种程度。钢笔突然被抽走，她抬头对上理子灼人的视线，那里面烧着的不仅是愤怒，还有某种被背叛的痛楚。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理子从裤兜甩出几张照片，画面里是小满在画室更衣时被偷拍的身影，"真正下作的人改用纸质传单了。"她指着照片边缘的批注——有人用红笔圈出小满腰侧的胎记，旁边写着"果然是艺术生的放荡标记"。
林薇的胃部绞痛起来。她想起自己三小时前刚拒绝的技术部提议——在校园网植入追踪程序定位发帖人。当时觉得越界的行为，此刻在更肮脏的现实面前突然显得苍白无力。窗外的晨铃响了，惊起一群白鸽，它们的影子掠过理子绷紧的下颌线。
"我需要权限升级。"林薇突然说。她调出父亲去年给学校捐赠的智能监控系统说明书，手指停在"人脸识别追踪"章节，"如果能锁定拍摄角度..."
"然后呢？"理子一拳砸在书架上，"把我们都关进无菌玻璃罩？"她的指关节渗出血丝，几本《学生会管理守则》哗啦啦掉在地上。林薇这才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戴着条手绳——是用四人橡皮擦的包装带编的。
正午的教务处会议室，林薇面对十二位教师的质疑。投影仪播放着她昨晚的操作日志，当画面显示她调阅过理子母亲小吃店三个月内的监控记录时，后排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是赤裸裸的滥用权限！"学生处长把保温杯重重砸在桌上，"你父亲当年捐赠这套系统时，可没说用来监控学生家属的店铺！"
林薇的指甲陷入掌心。她本想解释查看小吃店是为确认是否有校外人员参与传播，但屏幕上紧接着弹出她搜索"苏晚晴 心理评估"的记录。这个在医务室系统里本该加密的文件，因为她学生会长的权限而一览无余。
"相比之下，林薇查阅的都是公开信息。"苏晚晴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她抱着古籍修复箱走进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橡皮擦，"而这些..."她将平板连接到投影仪，展示出论坛备份数据里被PS过的图片——小满的速写本被篡改成色情漫画，理子的投篮动作被拼接上不雅姿势，"才是真正的犯罪。"
会议室鸦雀无声。林薇看着晚晴镇定地放大某张照片的元数据，指出拍摄时间正是自己封锁论坛后的凌晨四点。这意味着真正的恶意从未被她的权限阻挡，只是转移到了更阴暗的角落。
"你的高墙困住的是我们自己人。"晚晴轻声说，同时将某页修复好的古籍推到她面前。那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残页，正好停在"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这句。林薇突然发现边缘有用铅笔写的批注——是四人的学号后四位，字迹已经模糊到几乎消失。
黄昏的服务器机房，林薇重新激活了论坛系统。新页面上方滚动着鲜红的举报通道，而每篇帖子下方都多了个"事实核查"按钮——点开会显示学生会查证过的原始照片与上下文。技术部的同学正在调试新开发的"阳光协议"，这个功能会让所有编辑记录公开可见。
"满意了？"技术部长擦着汗问。他身后的监控屏显示，已经有学生开始自发举报操场上张贴的恶意传单。
林薇摇头，亲自在键盘上敲入最后一行代码。所有用户的头像突然变成统一的金色银杏叶，发言时自动显示学号后四位。"既然要透明，"她看向角落里抱着素描本的小满，"就彻底透明。"小满的速写本上正画着新论坛的界面设计，四个人的Q版形象站在放大镜图案上跳舞。
理子突然把篮球砸向服务器机柜，巨响中她咧嘴一笑："早知道该在球衣印上学号！"她扯开运动外套，露出里面新换的7号球衣——背后除了名字还特意加印了学号。小满笑着把颜料抹在她脸上，两人的学号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晚晴悄悄塞给林薇一张纸条。展开是母亲诗集里被反复折叠的那页——《守卫》。在"我用规则筑墙"这句旁边，新添了铅笔写的批注："而她们教会你留窗。"字迹下方粘着一小片银杏叶标本，叶脉里藏着用针尖刻出的四人名字缩写。
深夜的学生会档案室，林薇将父亲寄来的《网络管控白皮书》锁进最底层抽屉。取而代之摆在桌面的是四份签好名的《个人信息授权书》，每份都详细列出了愿意公开的数据范围——理子甚至勾选了"训练心率记录"，小满则授权公开全部速写草稿，晚晴出人意料地同意分享读书笔记，而林薇自己开放了三年来的会议记录。
当她翻开值班日志准备记录时，发现前一页被画满了涂鸦：四个穿盔甲的小人守护着城堡，城墙却是透明的玻璃。最令人惊讶的是，理子的小人手持篮球化作盾牌，晚晴的眼镜反射出星空，小满的画笔变成利剑，而她自己的会长袖标被画成连接四人的金色丝带。画作角落的签名旁，有人用橡皮擦蹭出朦胧的月光，擦屑在纸上拼出"4ever"的字样。
林薇轻轻合上本子。窗外，真正的月光正照在重新运转的校园论坛上，那些带着学号标识的发言像星河般流淌。在最新发布的《篮球联赛纪实》帖子里，首条评论是理子的官方账号："照片拍得不错，但漏了最精彩的部分——"配图是四人背靠背站在球场中央，每人的学号牌都清晰可见，而她们交叠的手心里，四块橡皮擦拼成的心形正在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