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最后，泽尔还是没说出那句话。
当听到泽尔说她会守夜，吃饱哭够的黑发美人便点点头，摘下巫师帽，拢起长袍，一言不发地钻进睡袋，不久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好像刚才用掉了所有的力气。
这可不是怜悯，毕竟幻音到底是属于魔物那一方的，绑架了教会的见习修女，还持有至圣教会的禁典残页，泽尔又是圣骑士，按照教会历来的传统和神圣箴言，她有数不清的正当理由对幻音降下惩戒。
至于惩戒的方式嘛……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啦(ゝ∀･)
泽尔眨眨蓝眸，张开右手，掌心便有紫黑色的魔力浮现，汇聚，塑型成扭曲匕首的模样。
《魔物生态学》第三卷，魅魔特性其二，魅魔在愉悦状态下，对魔力的吸收能力会增强。
虽然魔法大学的教科书上也没写明白，正在爽的魅魔究竟能吸多少魔力，但现在魅魔都能使用圣光了，常识已逐渐不存在了，而她在现实位面又被幻音的树枝绑得那么…舒服，泽尔便动起了小脑筋：
那如果我足够舒服，量变引起质变，是不是可以把魔力吸干，变相让法术失效呢？( ﾟ∀。)
好像没毛病。
泽尔寻思能行。
于是在献祭仪式上，泽尔索性放松身体，任由被树枝强硬拘束的压迫感、被幻音掐住脖子的窒息感，甚至被匕首刺入胸膛的一瞬间，痛楚转化而来的舒适感掀起浪潮，在她蓝裙薄甲包裹的身体里一阵汹涌澎湃，好险没晕过去。
而当泽尔再度睁眼，新奇的景象便跟着出现。
首先是迷雾森林，她三个月前待过的迷雾森林。这倒不难理解，莉莉姆以前有教过泽尔，某些强大的种族比如至高妖精，便擅长操弄心灵的法术，可以强行进入对方的意识之海，窥探记忆深处的每一个细节。
比起传统的侦测思想，这种法术的强大之处在于一旦生效，受术者便会毫无知觉，一直为施法者提供情报，直到精疲力竭或者对方心满意足为止；亦只有同样掌握这种法术的人，或者有人帮助解除法术，才能幸免于难。
偏偏泽尔在过程中意识到了。
而在妖精荒野，她的老师莉莉姆没有跟来，在场的见习修女也不见得有那般厉害，能打断幻音的施法，最可能的原因便只剩下一个。
泽尔的猜想成立了。
可如今她操弄的魔力…又是怎么回事呢？
泽尔看着手心悬浮的紫黑色匕首，陷入沉思。
施法有三要素，姿势、语言和材料，再不济也要消耗自身的魔力，可泽尔并没有使用其中任何一项，就凭空搓出了幻音同款的匕首……
就像吟游诗人说的祥林嫂，泽尔单知道可以把施法所需的魔力吸过来，却不知道连法术本身也可以“抢”过来。
是魔法大学在关于魅魔的课题上有所隐瞒么？还是幻音的法术性质比较特殊？
泽尔不太懂魔法原理，具体的细节估计得回去请教莉莉姆。而若依靠直觉，泽尔倒是感觉这玩意儿有点像昔日神明的权柄，只需要一个意识，就能施展出来，方便的很。
怎样也好，到这里，泽尔算是从幻音那里扳回一城。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当然就是让幻音也尝尝被进入的滋味…哦不，是看看禁典残页被她藏在哪里啦~d(^^*)
于是泽尔巧笑嫣然，掂了掂手里的匕首，将其变成一朵紫黑色的玫瑰花，塞到熟睡的黑发美人怀里，然后拍拍手，轻声说道：
「那么好姐姐，我要进来了哦。」
…………
黑发的美人再睁眼，眼前却不再是篝火与圣骑士小姐，而是花店，白的百合花，绿的茎叶，沐浴在斜照进屋内的金灿阳光中，在陈旧却干净的木架子上氤氲清香；门前的风铃叮叮作响，清脆又好听。
好听的却不止风铃声，还有银发少女的轻笑。
姐姐，你回来啦。
一袭淡蓝裙摆的少女坐在轮椅上，把银白色的长发束在肩膀一侧，从花店的最里面摇出来，朝她招手。
而在与少女视线交汇的刹那，黑发美人也想起她很久没用过的真名。
艾贝丝。
以及通过回想自己的名字后，艾贝丝也开始渐渐理解起现状：她回到了以前，尚未觉醒妖精血脉和取得“幻音”头衔的她，此刻便只是这个花店的主人；而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则是她的妹妹，至于叫什么名字，好像记不得了……
但无所谓，她可不会被过去的事情束缚。重要的是，现在好像发生了两级反转，圣骑士小姐成了猎人，她却成了猎物，被圣骑士小姐肆意窥视着自己的过去。
有意思，艾贝丝心想。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摆了一道。
想要禁典残页么？
那便尽管尝试来拿吧，我倒想看看，是你先承受不住那份权柄的力量，还是我先抖出禁典残页的下落。
于是艾贝丝莞尔一笑，向轮椅上的少女回应道。
「嗯，我回来了。」
说罢，四肢便像被肌肉记忆驱使着行动，令她如从前一样忙碌起来：卸下背着的箩筐，把从迷雾森林里摘来的鲜花移植进小盆子里，挨个在木架上摆好，再踮起脚，从墙壁上的皮袋子里取出顾客们前一天买花留下的钱，记上账，如此店里的活便基本完成。
而未闻花名的银发少女也很快心领神会，没有问艾贝丝为何今日提早了几个钟头回来，只是摇着轮椅过来，张开双臂，和自己亲爱的姐姐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来准备晚餐，少女轻声说，姐姐大人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艾贝丝点点头，盯着少女灰蓝的眼眸迟疑一会儿，随即又摇摇头。
她想起来，妹妹常年身患怪病，一种时不时会陷入沉睡，身体也日益虚弱的怪病，仅靠她经营花店得来的微薄收入，根本请不起教国有名望的牧师来救治。
而发展到这个节点，小家伙每天清醒的时间大抵还不到四个小时，此刻便已是昏昏欲睡的模样了。
虽然是历史的重演，但艾贝丝…还是不忍心。
于是她撩起少女额前的银发，拨到惺忪睡眼的两侧，把其中几根干枯扭曲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掩盖在下面，然后微笑着拍拍对方的脑袋，垂下眼眸，用很久没用过的柔声说：
「姐姐刚从迷雾森林钓了大鱼回来…今晚换姐姐来做，给你加个餐，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