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伟大的圣骑士与她的法师小姐抵达了她们并不忠实的阴湿小旅馆。
不过她们下榻的新旅馆也并没有那么糟糕。在泽尔去妖精荒野救人的这段时间，莉莉姆对整个房间细细用了一遍清洁术，又给墙上烛灯施加了二环法术“不灭明焰”，于是干净整洁的小房间便有了光，亮亮堂堂，颇有些温馨小家的亲切感。
但泽尔有些倦了，呵欠连天，莉莉姆便挥一挥手，让小房间重新回归有温黄烛光摇曳轻抚的状态。
泽尔便斜倚在床头，微眯起湛蓝的双眸，像黄昏下安详的静态美人，看坐在小桌前的莉莉姆双手唤起魔力微光，净化她带回来的禁典残页。
有一说一，莉莉姆的穿着虽然朴素了些，细看却还挺养眼：连衣裙是柔和的青绿色，有系带皮革收束着腰肢，裙摆堪堪掩住半多白皙柔嫩的大腿，勾勒出少女柔软又纤细的美好轮廓。
长筒皮靴也是常见的棕色，靴筒向下逐渐收拢，恰到好处包裹住笔直纤细的小腿；靴子的后跟不高，垫起些许优雅的足弓曲线，杏仁轮廓的圆润靴头却又微微上翘，被柔软皮革包裹的娇小脚丫便舒展伸直起来，在半空中轻轻晃动，像极了精雕细琢的可食用艺术品，撩拨人的心与味蕾。
而她偏偏戴着皮革鞣制的眼罩，看不清双眸的神情，被烛光勾勒出侧脸精致的曲线，反有些禁欲的感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自从变成魅魔女孩子之后，泽尔便感觉她的老师好像变得越来越…美味了。
就有种想吃掉对方的冲动。
不过泽尔还是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没有任何有悖形象的不敬之举。
小头控制大头的理论早就不存在了，更遑论莉莉姆还是教会闻名的“魅魔杀手”，这时候要是忍不住，岂不等于自寻死路？
泽尔还不想现在就赴死。
当然，泽尔也没有高估自己在别人，尤其是在莉莉姆心里的地位。
泽尔在孤儿院不惹事，老护工便会在泽尔被欺负后给他带几颗糖，当受委屈的安慰；泽尔在迷雾森林剿灭魔物，斯托亚的居民便给他便利，敞开不对外地人开放的店铺给他购物。
可反过来，当孤儿院的院长听说泽尔招惹魔物，便求贵族告教会，想法设法把这个“怪物小孩”送到别处去；工会的许多冒险者被她砸了饭碗，接不到轻松又高报酬的委托，即便不敢当面动手，也在背后蛐蛐她。
泽尔觉得，这就很像那些懂得超多的吟游诗人表演完后，给她讲的“价值交换”原理——当她给到别人的价值越大，无论是斩杀魔物带来的物质价值，还是哄陪逗笑的精神价值，都会令她变得受人欢迎。
泽尔当然很擅长这种事，扮作孤儿院里的乖小孩，扮作强大温柔的圣骑士，扮作艾贝丝想念的已逝妹妹……
可对老师来说呢？
帮忙找失窃的禁典，当她失散多年的故人徒儿，还是在终于瞒不住的时候坦白我就是您的好学生泽尔，求您不要当那魅魔杀手，把我就地正法了？
好像都能站得住脚，又好像都是一触即裂的玻璃，美好的幻想很快便会碎了一地。
她又不是没见过老师爆杀魅魔的画面。
泽尔一向不惮以最低的期待揣测他人，更何况她终究还是不太了解老师……
所以这时候还是“安分”些比较好。
于是泽尔闭上双眸，任由银白的发丝流泻而下，继续扮她的睡美人，安静等莉莉姆净化禁典残页。
至于坐在包浆老桌子前，笼罩着浅金色微光的莉莉姆，倒也不是没有觉得圣骑士小姐今天有点太安静了。
而是有更在意的事情，让她实在有点难以分心。
太低了。
扭曲的程度，比起之前还是太低了。
这可是整整十三张残页，莉莉姆操控的还是变弱许多的分身，要她瞬发三环的火球术都费劲，更不用说一口气搞定完所有的残页。
所以莉莉姆本来的打算，是暂时压制住残页的扭曲魔力，等意识回归教会安排的旅馆里存放的正体，再把这些邪祟的东西完全净化。
可如今，还没到一个小时，她就几乎要完事了。
这是什么情况？
莉莉姆樱唇微启，深呼吸，重新检查一遍身体里的魔力流动，得到的感觉还是一样。
于是乎，在禁典残页、自身实力和圣骑士小姐这三者之间，排除掉其中一个变量之后，仅剩的一个变量便不言而喻了。
莉莉姆放下泛黄的残页，收进腰后的次元口袋，而后从高高的椅子上小心翼翼踩上地板，向似乎在熟睡的圣骑士小姐走去。
她很少见这个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银发少女如此困倦过，像朵收拢着纯白花瓣的百合花，蜷缩在不起眼的角落，哪怕过路的人蹲下来仔细嗅吸，也闻不到哪怕一丝清雅的芳香。
莉莉姆感觉不到圣骑士小姐有中毒，感官受损或是背负诅咒的迹象，至少以她目前的身体还做不到。
莉莉姆总觉得圣骑士小姐有事瞒着她，可她手里没有证据。
当然她也不能像教会中枢来的神官小队对魔物使用大记忆恢复术那样，逼迫圣骑士小姐乖乖就范，毕竟这位银发少女是唯一能给她些…泽尔感觉的人，就像沙漠里快要干渴而死的人得到一捧水，百般珍惜。
直到圣骑士小姐睁开了那双蓝眸，声音虚弱，眉眼却温温地含笑，抬头注视站到面前的莉莉姆。
「怎么了，莉…哦不，现在好像不能这样称呼您了。」
说着，泽尔又举起胳膊，挺起胸膛伸了个懒腰，发出舒适的哼哼声，让轻咬唇瓣的莉莉姆不敢吭一声，生怕打搅了她放松身体。
很快，泽尔便又变回了圣骑士小姐，温婉可人，乖巧清纯，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两手交叠在斜伸的裤袜大腿上，有美好的洁白与深邃的棉质黑色相映，暧昧又诱人。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您不是说待会儿要去冒险者工会的庆功宴么，我觉得确定一下称呼比较好，要是还像之前一样用传讯术说话，可真要被人怀疑了。」
莉莉姆点点头，心想确实有道理。
可真要想个合适的称呼，莉莉姆又不由得犯了难，毕竟一口一个圣骑士小姐叫习惯了，更何况她对面前的银发少女还有些…难以启齿的小心思，比如把她当作失踪的泽尔，一种说不清的精神寄托来看待。
真说出来就太不礼貌了。
而她大约的确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出来冒险的经历，平日里都是在教会中枢做主持重要仪式之类的工作，没有人能取代她，需要她出马解决的魔物也容不得其他神官插手，直到禁典失窃前一向如此。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莉莉姆对于这种跟大牧师职阶不相干的琐碎小事，反而没有什么头绪。
圣骑士小姐似乎看出了莉莉姆的为难，却不打算马上帮忙，而是笑眯眯地火上浇油。
「说嘛说嘛，想要我叫您什么？姐姐？妹妹？妈妈？还是干脆假扮成情侣，叫您一声亲爱的？」
圣骑士小姐一开口，莉莉姆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莉莉姆忽然想起以前的泽尔，她俩就像跷跷板，只要有一边立起来发动攻势，另一边就会很有默契地落下去，直到想出反驳对方的法子，才会扯一扯嗓子，一鼓作气反驳回去。
但圣骑士小姐有点不太一样，她好像一直在试探性进攻和大冲特冲之间徘徊，有致命节奏，让如今连魔力量都比不上对方的莉莉姆始终都缓不过来。
直到片刻之后，才像终于吐掉如鲠在喉的鱼骨头，憋出来一句。
「……就没有稍微正常一点的么？」
「欸，您要这么说，好像还真有。」
于是泽尔不再猛攻，而是一捶手，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嫣然微笑，问莉莉姆。
「既然泽尔先生是您的学生，而我又是他的亲传弟子…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师傅不在的时候，也喊您一声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