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刚说两句话,整个人忍不住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草。”
他扶着身下的石台,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这感觉,太陌生了。
曾经一念动,山河碎的强悍魔躯。
如今变成了一具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肉胎。
他试着感应了一下体内。
果然。
修为都没了。
沈墨瘫在石台上,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虚弱。
不仅没有沮丧,反而扯了扯嘴角。
也好。
魔族的特征没有了,魔族的身份也就成了过去式。
这样一具纯粹的凡人躯体,简直是这世上最好的伪装。
他闭上眼,开始冷静地思考眼下的处境。
一百年过去了。
当年那九个丫头,如今恐怕早已不是什么绝顶高手那么简单了。
大徒弟沈清秋,心机深沉,野心勃勃。
如今怕是已经君临天下,成了大邺帝国的女帝。
二徒弟白听澜,那个病娇疯子,百年前就能为了他一句话去屠人满门,现在指不定已经成了哪个魔道巨擘,祸害一方。
还有老三宋晚晚,那个看似害羞怯懦的小女孩,能被沈清秋说动,心性也绝非表面那么单纯。
剩下的几个,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们的修为,只会比百年前更恐怖。
在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绝不能暴露身份。
复仇这事儿,得徐徐图之。
沈墨睁开眼,打量着四周。
啧。
只是,这地牢该怎么出去?
虽然身体是新长的,但他作为一颗头颅被镇压的百年记忆,可一点都没少。
镇魔狱共分九层,自上而下,关押的犯人越来越凶恶。
最上面几层,关押的还只是些江洋大盗。
而越往下,犯人的来头就越大。
有颠覆王朝的乱臣贼子,有一夜屠城的邪道魔头。
甚至还有几个不慎落入人族手中的大妖。
而他,沈墨,被特殊照顾。
这里,是整座镇魔狱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便在此刻。
常年未开启过的牢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束昏暗的火光照了进来,映出两个狱卒的身影。
“快点,扔进去就走!”
“妈的,上头儿也太黑了,这种活儿都敢接。”
两人不敢多待,合力将一个麻袋随手一扔,根本不敢看里面的情况,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快关门!快关门!”
随着铁门关上,落锁声接连响起,地牢重又回归了昏暗。
石台上的沈墨,眉头却皱了起来。
什么情况?
这地方,百年来,从来没人敢踏足。
怎么今日他刚恢复,就有新狱友了?
他正思索着,地牢中央那个被扔进来的麻袋,忽然动了一下。
沈墨迅速隐匿在石台后方的阴影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过了一阵。
一只手从麻袋的开口处伸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略显狼狈的人影,挣扎着从里面钻了出来。
是个少女。
她跪坐在地面上,似乎有些脱力,微微喘息着。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光线又暗,但沈墨依然能看清她的大致模样。
一身素色的囚衣,沾满了灰尘,显得有些破旧。
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颊。
但从露出的另外半张脸来看,肤色极白,鼻梁高挺,下巴的线条小巧而精致。
即便身处这等污秽之地,依旧难掩其清丽的姿容。
啧......
沈墨更烦了。
自己一个人,裸就裸吧。
可身边有个少女,总觉得怪怪的。
少女似乎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她扶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开始打量着周围。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了石台上。
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毫无征兆地对上了。
少女显然没料到这里还有人,身体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谁?”
沈墨:“......”
他现在的情况,很尴尬。
自己光着屁股,人家姑娘衣衫完整。
这要是出去,岂不是成了耍流氓?
再说了,他现在就是个凡人。
对方若是一言不合动手,自己怕是一招都接不住。
见石台后的人不说话,少女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多了几分寒意:“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藏头露尾?”
沈墨叹了口气,“我说姑娘,大家都是阶下囚,就不能与邻为善,让我安静待会儿?”
闻言。
少女一愣,随即眉头皱得更紧。
自从人魔大战结束,魔族战败,沦为奴隶,她父母便在一次清算中被屠戮殆尽。
而她,因为尚有几分姿色,被卖到了凉州的徐府。
本以为就此了却残生,谁知体内的魔族血脉却难以掌控,时常失控误伤旁人,被徐家子弟视为不祥之物,百般嫌弃。
终于,在一次失手打伤了徐家嫡子后,她被丢进了这传说中的镇魔狱,让她自生自灭。
这镇魔狱第九层,传说中镇压着百年前那位绝世魔尊的头颅,百年来魔气森森,从未有过活人进入。
可......
这里怎么会有人?
“出来。”
“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
“姑娘家家的,问这么细干嘛?”沈墨有些不耐烦了,“就是不方便,你就当我是壁虎,趴墙上呢。”
少女不为所动,反而一步步朝着石台走了过来。
沈墨头皮有点发麻。
这少女是不是有病?
他赶紧双手捂住要害,缩得更深了些。
少女走到石台后,借着微弱的光,终于看清了阴影里的人。
饶是她心性再坚毅,此刻也忍不住呆住了。
脸上瞬间浮起一抹红晕。
“登徒子!”
她低斥一声,转过身去。
沈墨没好气地道:“都说了不方便,你非要过来,现在好了,咱俩谁是登徒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此地?”
“我?一个倒霉蛋罢了。”沈墨随口胡诌,“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了,你呢?”
“林徽音。”
她没有隐瞒,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没什么可藏的。
林徽音......
沈墨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看来不是什么大人物。
“你叫什么?”林徽音问道。
“沈墨。”
“沈墨?”
林徽音猛地转过身,也顾不得对方赤身裸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哪个沈墨?”
沈墨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自己睡了一百年,脑子都睡糊涂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镇魔狱,不就是为了镇压他这颗头颅才建的吗?
看着林徽音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沈墨赶紧补救:“沉默的默,不是你想的那个。”
林徽音狐疑地看着他。
天下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被关在镇魔狱第九层,还正好叫沈墨?
只是,眼前的男人,除了长得过分好看了些,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更别提那传说中滔天的魔气了。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或许......
真的只是同名同姓?
林徽音的戒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完全相信。
“你为何不穿衣服?”她又问。
“......”
沈墨感觉自己要被这少女问崩溃了。
他能怎么说?
说自己刚从一颗脑袋长成一个完整的人,出厂设置就是裸体?
这话谁信?
“大小姐,你问题是不是有点多?”沈墨无奈道,“我进来的时候就没衣服,行不行?你要是觉得有伤风化,把你那身借我穿穿?”
林徽音俏脸一寒,不再说话,走到牢房的另一个角落,抱着膝盖坐了下来,与他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地牢里,再次陷入安静。
沈墨靠着石台,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他开始思考下一步。
这只是一个插曲,眼下之际,还是得想办法出去。
他看向角落里的林徽音。
这姑娘,似乎是个突破口。
她为什么进来的?谁把她送进来的?
只要能搞清楚这些,或许就能找到离开的线索。
只是,这姑娘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沈墨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套话。
林徽音却先说话了。
“你......不冷吗?”
这第九层阴寒无比,她一个通脉后境的武者,都觉得有些冷。
一个凡人,赤身裸体,怎么可能受得了?
沈墨一愣,随即感受了一下。
好像......
还真不冷。
他这具身体虽然是凡胎,但毕竟是从他那颗头颅里长出来的。
虽无修为,却也早已寒暑不侵。
“还行吧,我这人比较抗冻。”沈墨随口答道。
林徽音沉默片刻,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终究,她还是站了起来。
沈墨瞬间警惕。
还来?
没完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