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该怎么办呢？
格雷坐在小木屋的屋顶上，冰凉的茅草贴着他漆黑的鳞片，带着夜露的湿意。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原本墨蓝色的夜空被悄悄撕开一道缝，透出朦胧的橘粉色光晕。
那一抹光晕撒在格雷的身上，整条龙都显得有些红。
卡迪村还陷在沉睡里，低矮的木屋只有寥寥几盏油灯亮着。
村口的石槽旁，那几只长着双鸡冠的怪鸡已经醒了，正扑腾着五彩羽毛，发出“kunkun”的啼鸣，原来这个世界的鸡是这样叫的吗。
唉——
格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昨晚温妮奶奶后面说的话让他打起了退堂鼓。
温妮奶奶所希望的是，格雷与小洛雪签订契约。
不过是平等契约，不用担心自己的自由。
只不过对于龙来说，即使是平等契约，骨子里都会有一股强烈的反感。
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温妮奶奶用那种托付的语气拜托格雷。
所谓契约的目的，是希望能够通过契约让洛雪能够使用格雷的魔法。
原因很简单，是想隐藏洛雪的暗魔法。
“唉——居然用那种语气……”
格雷想起温妮奶奶的话。
“这个世界对‘暗’的偏见太深了。”
温妮奶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而且暗元素本身就危险，它会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住使用者的内心，放大所有负面的念头——愤怒、嫉妒、仇恨……一旦失控，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希望那个孩子，能像普通人一样。”
“普通人”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格雷心上。
他想起洛雪在森林里熟练解剖兔鼠的样子，想起她光脚裹着破布的小脚，想起她暗红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孤独。
这样的孩子，连在偏僻村庄都被视为异类，又谈何“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而温妮奶奶那声“求你”，更是重得像块石头压在他胸口。
一个曾经的祭祀、如今眼盲腿废的老人，极力恳求地说出这句话，他怎么可能拒绝？
再加上，他也能感觉到，那个孩子想要出去冒险的决心。
只不过他真的能引导好这个孩子吗？
格雷正对着朝阳发呆，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伴随着木板轻微的嘎吱声。
他回头一看，洛雪正扒着屋顶边缘，小小的身子灵巧地向上爬。
“你怎么上来了？”格雷下意识地想挪挪身子给她腾地方，却被她一把抱住。
洛雪的动作自然得像呼吸，将他整个拢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他头顶，发丝垂下来，扫过他的鳞片，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她身上的粗布麻衣还有点潮，大概是沾了晨露，却意外地暖和，像揣着个小小的暖炉。
“想上来。”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蹭了蹭他的鳞片，“欧尼酱，这样很舒服吗？看你一动不动的。”
格雷的鳞片有点发烫，尴尬地动了动爪子：“没、没有……”
被当成宝宝抱着虽然还是有点别扭，他可不想承认被一个美少女抱着真的很爽。
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好像很熟练啊，以前……养过宠物吗？”
洛雪闻言，低头看着他，暗红色的眼睛在晨光里亮晶晶的：“没有呀。”
她伸手摸了摸他背上的鳞片，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珍宝。
“不过过去一直这样抱着你呀，就是你还是蛋的时候。”
格雷愣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突然涌上心头，连带着刚才的烦躁都消散了不少。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洛雪像是看懂了他的沉默，忽然收紧手臂，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顶。
“呐，欧尼酱，跟我一起去冒险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格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保护他？一个连鞋子都没得穿、在村子里被排挤的小女孩，居然说要保护他这条龙？
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对未知的恐惧，只有纯粹的期待和勇气，格雷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热。
是啊，这么一个小女孩都不害怕外面的世界，他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现在还是条龙的家伙，还在犹豫什么？
“爸爸”也叫了，“欧尼酱”也喊了，不管是哪一种身份，他都该拿出点样子来。
他抬起头，用脑袋蹭了蹭洛雪的下巴，算是回应。
……
回到木屋时，温妮奶奶已经坐在轮椅上等候。
面前的木桌上铺着一张新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环形纹路，纹路中央是空的，像是在等待什么填补。
“想好了？”
温妮奶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格雷点了点头。
“平等契约很简单，”
温妮奶奶摸索着拿起一把小巧的银匕首，递给洛雪。
“你们各自滴一滴血在纹路中央，跟着我念咒语就好。契约成立后，你们能感知到彼此的情绪，她也能借你的魔力施展基础魔法，但谁也不能强迫谁做什么，这是‘平等’的意思。”
洛雪接过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指尖划了一下，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血滴在羊皮纸中央，然后抬头看向格雷，眼神里带着鼓励。
格雷看着自己锋利的爪尖，犹豫了半秒，用爪尖轻轻划破前爪的鳞片——龙族的血液是暗金色的，像融化的黄金，滴落在羊皮纸上时，与洛雪的鲜血交融在一起，瞬间被朱砂纹路吸收。
“以星辰为证，以大地为盟，”
温妮奶奶的声音变得庄严起来，带着古老的韵律。
“凡缔结此约，共享魔力之息，共感心绪之动，不相束缚，不相背弃，直至一方陨落——”
“平等契约，立！”
最后三个字落下的瞬间，羊皮纸上的朱砂纹路突然亮起耀眼的金光，将整个木屋照得如同白昼，环形纹路开始旋转，将两滴交融的血液包裹其中，化作一枚悬浮的金色符文。
符文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一半顺着洛雪的指尖融入她的身体，一半钻进格雷的身体。
那一瞬间，格雷和洛雪的灵魂建立起了一条微不可查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