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霖站住了脚步，没有立刻回头。她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要走到撕破脸皮这一步吗？’
她其实有些厌倦了这种反复的拉扯。
然而，当她终于转过身时，预想中的控诉或谩骂并未到来。
杨雨欣跪倒在石板上。她肩膀耸动，眼圈通红。
“我错了...苏祈霖...我真的错了...”
杨雨欣的声音破碎不堪。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收购杨家...好不好？”
苏祈霖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跪地哭泣、姿态卑微到尘埃里的杨雨欣，内心复杂。
‘这...算是求饶吗？’
她从未想过，杨雨欣的“服软”会发生在此刻。
本以为，以杨雨欣的性格，至少还要撞几次南墙，吃更多现实的苦头，才可能真正低下头颅。
‘果然，就算外表骄横，心理还是个小孩子。会毫不掩饰地憎恨一个人，以为再大的事，只要认错就行。’
‘就这一点而言，她倒是意外的...坦率。’
‘可惜，太晚了。’
“杨雨欣，别这样。起来，别让自己太难堪。”
苏祈霖叹息，她站在原地，没有上前搀扶，保持着距离。
这句平淡的话，却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杨雨欣内心最后一道闸门。
她本以为苏祈霖会居高临下地嘲讽她的狼狈，会像她过去无数次对待苏祈霖那样，肆意羞辱她的尊严。她甚至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可苏祈霖没有。
即使在她跪地哀求，苏祈霖依然给了她保留最后一点体面和关怀。
刹那间，过往种种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把姬云宣当作依靠，可换来的是背叛，父亲也将她当作扳倒苏家的利用工具。
除了苏祈霖，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曾经不管多少次，都愿意迁就自己，可自己却总是伤害她。
如果，在忏悔室里，没有选择拒绝，而是喝下了那瓶酒，或许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吧？
“祈霖...我错了...”
杨雨欣眼泪落下，她不再奢求原谅。
她清晰地认识到，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咎由自取。
苏祈霖沉默地看着她。
真心？还是更高明的伪装？她无法完全判断。
但杨雨欣此刻崩溃的泪水里，那份绝望和痛苦，似乎做不得假。
时间在压抑的抽泣声中流逝。
最终，苏祈霖开口。
“杨雨欣，去南极好好沉淀，好好养企鹅吧。”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条件。
“如果五年之内，你能让那片区域的企鹅种群数量翻涨一半，证明你的能力和诚心，我答应你，会让杨家重新回到大陆发展。”
杨雨欣猛地抬起头，湿红的眼睛里先是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随即又被更深的苦涩淹没。
她嘴唇嗫嚅着，声音低哑。
“祈霖...我...我回不了家了...父亲他...”
话没说完，但苏祈霖已经了然于心。
又是那种戏码——不把苏家大小姐哄开心就别想进家门。
杨雨欣此刻捅破这层窗户纸，无非是想借苏家的势，逼她父亲就范。
‘果然，骨子里还是那个精于算计的杨雨欣。’
苏祈霖心中冷笑。但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厌恶。
或许是因为看透了，或许是因为...她此刻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有弱点、有欲望、并且懂得审时度势的“精明人”。
“他不让你回家？”
苏祈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
“没关系。苏家会让他‘同意’的。”
这句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杨雨欣濒临崩溃的心神。
她怔怔地望着苏祈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曾经被她轻视的“朋友”。
“杨雨欣，看在你今晚...还算诚心道歉的份上，我打算跟你做笔交易。”
苏祈霖声音清晰，带着上位者的疏离。
“交易？”
杨雨欣的眼睛亮了起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打算让你做杨家未来的管理人。”
苏祈霖抛出诱饵，随即亮出了冰冷的锁链。
“但前提是，你要签下一份合同。杨家未来所有收益的50%，归苏家所有。这是苏家对杨家，以及对你本人，进行‘风险投资’的必要回报。”
杨雨欣彻底愣住了。巨大的信息冲击着她。
成为杨家的管理人？虽然是在苏家的掌控之下，但至少杨家保住了！
而且背靠苏家这棵大树，未来的市场、资源、人脉...都将是过去无法比拟的！
这份合同看似霸王条款，但从长远看，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苏祈霖在绝境中给她、给杨家抛出的一条生路。
“我签！不管什么合同我都签！”
杨雨欣几乎是喊出来的。
“谢谢...谢谢你，祈霖...真的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竟比之前的认错，多了几分真实的重量。
苏祈霖看着眼前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女人，心中感慨万千。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就像所有的投资都伴随着风险。人在绝境后，可能一蹶不振，也可能浴火重生。
她赌杨雨欣是后者，一个被现实狠狠教训过、懂得珍惜机会，并且拥有足够野心和手腕的“精明人”。
更重要的是，将杨雨欣收为己用，就等于在姬云宣身边埋下了一颗不稳定的炸弹。
有今日的“再造之恩”做对比，杨雨欣心中对姬云宣的怨恨只会日益发酵。
在最需要时被抛弃的女人，其反噬的力量，苏祈霖很期待看到。
当然，就算赌输了，她也有绝对的自信，将损失控制在苏家可承受的范围之内。为了苏家的长远布局，这点心理芥蒂，值得抛开。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记住，这只是交易。从下周开始，杨家被苏家正式收购后，你就是名义上的管理人。具体事务，会有人和你对接。”
她不再多言，抱着蕾伊莎，利落地转身。
“云韵姐，我们走。”
两名保镖无声地护在她身侧，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夜色深处。
苏祈霖相信有系统的监控和自身的实力，杨雨欣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亭子里，只剩下杨雨欣一个人跌坐在冰冷的石板上。
夜风吹过湖面，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脸上的激动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
她真的成了杨家的掌权人？虽然头顶悬着苏家的利剑，但这突如其来的“权力”，依旧让她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巨大的悔恨再次涌上心头如果她能早点看清姬云宣的真面目...如果她能珍惜苏祈霖的友情...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
杨雨欣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擦干脸泪痕，目光投向苏祈霖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空无一人。
眼底深处，燃起了“清算”的火焰。
‘父亲...姬云宣...’
杨雨欣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你们给我的痛苦和羞辱...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