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回来，顾楠瑶完成了最后的拍摄。
临走前，她磨蹭了一会儿，给苏祈霖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约她在别墅后面的葡萄园见面。
苏祈霖看着短信，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幽灵少女”，究竟想做什么？
等其他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苏祈霖简单跟岚岚说明了一下情况，决定前去赴约。
暮色中的葡萄园显得宁静而幽深，藤蔓缠绕，绿叶在晚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顾楠瑶正站在一株老藤下，看到苏祈霖的身影，立刻欣喜地踮起脚，用力挥着手。
“这边！苏导，这边！”
看着那张属于顾楠瑶的脸上带着点傻气的热情笑容，苏祈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觉得这个“幽灵”本身似乎活泼可爱，但另一方面，这种表情出现在顾楠瑶的脸上，实在太过违和。甚至有点恐怖了。
她走过去，在顾楠瑶面前站定，开门见山。
“找我有什么事？”
顾楠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声音细小。
“苏导...明天，您有时间吗？我有个地方很想一起去看...”
苏祈霖挑眉。
‘这是想替顾楠瑶缓和关系？还是她自己的愿望？’
尽管她对顾楠瑶本人毫无好感，但对眼前这个神秘的“住客”，兴趣却相当浓厚。
“嗯，有时间。”
苏祈霖点点头。
“真的吗？谢谢您！”
顾楠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苏祈霖忍不住叹气。
“拜托...别用她的脸摆出这种表情，我会很困扰的。”
顾楠瑶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心虚。
“什...什么意思啊，苏导？我...我有什么问题吗？”
“想瞒也瞒不过去吧？”苏祈霖抱着手臂，语气平淡却笃定，“性格、语气、眼神...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排除掉被人抓去做人格改造实验这种科幻选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身份被顶替了吧？”
顾楠瑶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哎呀...居然一下就被发现了...我还以为隐藏得挺好的...”
苏祈霖无语。
‘你这完全就是毫不掩饰好吗？’
“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顾楠瑶收起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而恳切。
“在我离开之前，请不要向其他人提起这个秘密，好吗？”
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我不想给这具身体身边的人造成麻烦和恐慌...我只是...只是想再稍微感受一下‘活着’的感觉，看看现在的世界...您放心，时间一到，我就会离开，不会对这个女孩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的。”
苏祈霖明白她的顾虑。
‘就算造成影响也没什么关系吧？其实反倒是不离开我比较开心。’
但这话她没说出口。
“明白了，我会保守秘密的。”
虽然其他人早就开始怀疑了，不知道这秘密能瞒多久。
“谢谢您！”顾楠瑶再次感激地笑了，“您真是个好人！”
苏祈霖沉默了。
好人？她算是个好人吗？
回想起最近为了苏家和岚岚，对杨雨欣、顾楠瑶做的那些算计和打压，她的内心微微动摇。
虽然目的是自我保护，但确实损害了别人的利益。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不去争夺，就会被别人争夺蚕食。所以她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本质错误，但“好人”这个词，实在与她无关。
“你错了，”苏祈霖摇摇头，语气平静，“我不是个好人。”
顾楠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苏导是坏人吗？好奇怪...明明我感觉大家都很喜欢您，依赖您...”
“也算不上坏人吧，”苏祈霖耸耸肩，“我只是个普通人，只不过...家境要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
顾楠瑶歪着头，眼神纯洁：“一点吗？”
苏祈霖：“...好吧，其实好上许多。”
顾楠瑶被她逗笑了，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苏导还真是...有点恶趣味呢。是个奇怪，但又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随你怎么评价，”苏祈霖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我都不介意。好了，说正事，你知道怎么回...回‘家’吗？需要我帮你叫辆车吗？”
顾楠瑶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低声道：“回家的路...还是知道的...”
“怎么了？不想回去？”
苏祈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顾楠瑶点了点头，声音更低了。
“嗯...我不想让这孩子的父母担心...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苏祈霖看着她纠结无助的模样，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抛开顾楠瑶的皮囊，她对里面这个幽灵本身颇有好感，性格也挺对她胃口。她忍不住就想帮帮她。
只是...带她回苏家？岚岚会同意吗？
看着对方那副小心翼翼、生怕给人添麻烦的样子，苏祈霖最终还是心软了。
‘谁让我最近确实做了不少“坏事”呢？就当是...积点功德吧。’
“如果没地方去，暂时到我家住几天吧。”
“她父母那边，我会想办法去沟通解释。”
顾楠瑶抬起头。
“真的可以吗？不会给您造成很大的麻烦吗？”
“麻烦当然会有，”苏祈霖实话实说，“但这是我自愿承担的，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顾楠瑶眼圈红了，里面像是盛满了星星。
“果然...苏导您真是个好人呢！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您！”
苏祈霖看着她由衷感激的样子，心里既有些无奈，又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她完全不想被“顾楠瑶”这张脸夸奖，但谁让里面的灵魂换了呢？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想帮助这个陌生的幽灵，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上那种不设防的天真和脆弱，隐隐约约让她看到了岚岚某个侧面的影子？
“好了，别傻站着了，”苏祈霖转过身，“跟我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别墅正门，云韵的车已经安静地等在那里。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岚岚那张戴着狐狸面具、看不出表情的脸。
“原来姐姐急急忙忙跑出去，幽会的对象是她呀？”
岚岚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带着点调侃，“真是让人家好伤心呢~”
苏祈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岚岚，我想...带她回家住几天，可以吗？”
空气沉默下来。副驾上的云韵透过后视镜看向苏祈霖，眉头微蹙，显然不理解大小姐这突如其来的决定。
站在苏祈霖身后的顾楠瑶更是紧张地低下头，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岚岚的目光在苏祈霖和“顾楠瑶”之间来回扫视，面具下的鼻子轻轻动了动，仿佛在嗅着什么。
很快，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姐姐这是在...做好事？行善积德？
既然对姐姐的修行有益，那她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行吧，”岚岚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但她得守苏家的规矩。”
顾楠瑶立刻抬起头，急切地保证：“我绝对不会破坏任何规矩的！我保证！”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本身有多么古怪。
岚岚满意地点点头，对云韵吩咐道：“云韵姐，回家后帮她安排一间空着的客房。”
“是，二小姐。”云韵虽然不解，但依旧恭敬应下。
“你，”岚岚指了指顾楠瑶，“坐前面副驾去。”
“谢谢！真的太感谢了！”顾楠瑶再次向苏祈霖和岚岚鞠躬，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平稳地驶向苏家宅邸。
苏祈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里琢磨着明天该怎么跟顾楠瑶那对势利眼的父母解释，他们“女儿”要在同学家借住几天的消息。
这功德，攒得可真是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