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侯,故乡会变成故事。我们热爱这个故事,因为它讲述着故乡;我们听到这个故事,所以更加热爱故乡……
黎明未至,独自一人的基妮正坐在沙滩上,等待着接她去爱琴海号的快艇。
时间稍早,海滩上没有喧闹的人群,没有嬉戏的孩童,也没有远处航空炸弹落下的低鸣。
就在不久前,基妮又和他的父亲大吵了一架。因为临走前,她又见了父亲一面,但父亲却像个陌生人一样把一个包裹丢给她,并和她说:“你觉得不行就打开它,然后别回来了。”
坐在海滩上的基妮摸了摸严实的包裹,猜测道:“这里面是手榴弹?还是毒药?”
无论里面是什么,想着亲手将它递给自己父亲,一股绝望感萦绕在心头。在基妮的记忆中,他以前并不是这样冷漠的人。当她们一家还住在乡下时,父亲就经常配她在树林里玩捉迷藏,当果子成熟时,还会把最新鲜的留给家人。
直到他们收到一张印着看不懂的文字的违规通知单后,便有一批国防军的推土机来到这里铲平了他们村的果树。在失去了一笔收入来源之后,哥哥说要去城里找工作,据说那份工作的收入是一般伙计的三倍,此后每个月便有一大笔钱寄回家里。
但好景不长,一段时间哥哥就了无音讯了。打听过后才知道他偷偷找了个给抵抗组织挖地道的活计——这是个肥差,但是在挖过隔离墙时,遇到了国防军部署的探地雷达,两颗航弹把他永久埋在了土里。
在那之后基妮与父亲一起在地窖前的墓碑祭拜了母亲后,就被送到了城内的叔叔家里借住。她的叔叔称作阿卜莱拉,因为阿卜莱拉一家生有两个女儿,所以就用他大女儿的名字“莱拉”加上“阿卜”作为父亲的尊称,而母亲叫做乌姆莱拉——和阿卜莱拉一样也是尊称,她们的小女儿叫做萨尔玛。
幸运的是,得益于基妮的故乡已被非法定居点侵占的情况,她拥有一张大写着“C”的难民卡,这让基妮每个月都要排队给阿卜莱拉一家人领取救济工程处(UNRWA)发放的物资,其中有一袋面粉、两瓶橄榄油以及一些糖。
有不少人将这张卡是为一种对自己的侮辱,但在被完全封锁的现在,这张卡也被视为一种特权,有不少人骄傲的持有着难民卡。
但临走前,基妮还是把这张卡片留给了抵抗组织的战友。希望自己死后,这能提醒着他们拿回属于自己的小麦地、橄榄树,以及他们早已破碎的家庭。
黑暗中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将思绪中的基妮拉回。一艘小艇快速靠近,基妮打开手电朝海面上挥了挥手又马上关闭,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隔离区的空中也有无声的无人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会受到国防军的炮击。
声音消失了,基妮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直到双脚没入海水,才依稀看到前方有两个人影。
对方也注意到了基妮,在与基妮对过暗号后,就拉着基妮上了快艇。
他们并不是抵抗组织的人,而是助人偷渡的蛇头,收重金帮人逃脱这个地狱,这次他们会把她带到爱琴海号上。
两边都没有什么对话的欲望和必要,基妮不想了解他们,他们也不敢和抵抗组织有过深的关联。
等到了爱琴海号附近,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亮光,基妮不由的被眼前宛如岛屿的巨轮震撼住了,她虽然看过资料,但第一次见到还是不敢置信。
基妮从没有乘过什么游轮,也不知道怎么潜入敌营去破坏大型装备,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只是有一张不属于她的脸——宝兰·布丽斯特的脸。
这艘巨轮的速度很慢,几乎要停在海上,让快艇轻而易举的就追上了它,蛇头朝侧舷处指了指,示意她那里有一张网,可以顺着那里爬上去。
等基妮抓上渔网,那快艇也不管基妮是否会落海,直接调转船头走了。
巨轮很稳,基妮也算是受过训练,很快便爬上了下层甲板,一个还戴着厨帽的学徒就站在旁边,见基妮上来了,问道:“你听的懂我说话吗?”
基妮点了点头,她上过语言学校,得益于此她在抵抗组织里做过公共情报收集员——这份工作一般由女性担任。
“那就好。”那个学徒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火光稍稍照亮了他的脸,然后把基妮领到了船尾底层的船员舱,这里接近轮机室,闷热与发动机的嗡嗡声袭扰着基妮的大脑,这一切都证明这里不适合居住。
“呼。”学徒猛吐了一口烟气,用力打开了一扇还不足人高的小门,里面是在船坞内大修时给机修工临时住的房间,现在不会有人。他含糊不清的朝基妮说道:“一天只会给你送一顿饭,你不满意也没办法,要是不爽就去尾舵坐着。”
“等下,我要一直待在里面吗?”基妮不可思议的问道。
“废话。”学徒用手指弹了弹烟,一节烟灰掉到了地上。
基妮不好意思的笑道:“但我还想到这艘船上转转呢。”
“转转?”那个学徒工像是在看一头异兽,用未尽的烟头指着基妮说道:“我警告你,要是让我看到你在这艘船上晃悠,我第一个就把你按倒保安室,你从哪来滚回哪里去。”
那学徒的威胁让基妮不敢多嘴了:“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下船?”。
“我哪知道?”撂下这一句话,那个厨房学徒再没理基妮,一个人走了。
那讨人厌的学徒走后,基妮坐到了那张连翻身都困难的小床上,不由得感叹道:“即使到了最奢靡的地方,我们仍是最下等的人。”
无力地靠在有着一股机油味枕头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肚子饿了,基妮打开门,却没有看到应有的餐食。
基妮心里暗暗骂着那个学徒,她决定不在听从那个人的话,自己去餐厅找点吃的。
基妮在船舱里到处乱窜,结果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直到一个结束轮班服务员叫住了她:“嘿!这里是船员舱,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基妮解释道:“我想找餐厅在哪里。”
这里的照明比底层好得多,那个服务员看着基妮的脸感到有点错愕:“哦,我们的餐厅在上面啊,我带您去吧。”
说罢便带着基妮去了电梯间,等开门后便有一大波换班的人走下电梯,其中便有那个厨房学徒,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盘吃的,那明显是带给基妮的。
等人群散去,基妮乘着电梯来到了餐厅后方,完成任务的服务员则再次坐上电梯离开了。
纵使自助餐厅里的餐品众多,此刻的基妮却没有心思用餐,想着刚才那个给她带食物的学徒,心想这时候他肯定在找自己了。
“马上我就会被抓住的。”这样想的基妮走到了侧舷,靠在栏杆上的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想着:“哪边才是我的故乡?”
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基妮,不自觉的落下了眼泪,当她想拭去泪水时,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上方的落地窗内,有一个少女正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好漂亮……”这是基妮的看到她的第一想法。
那个银发红瞳的少女关心的看着基妮,这让她感到了一丝尴尬,基妮迅速的擦干了眼泪,转头躲进了内舱。
“这样子像什么话,我可是带着任务的!”基妮朝餐厅走去,她迅速地从柜台上拿取了一盘吃的,开始狼吞虎咽般往自己的胃里塞着吃食。
随着肠胃开始消化,基妮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她还拿了不少甜点——这些东西她很久没尝过了。
“等一下,那是宝兰吗?”
长年的轰炸没有对基妮造成不可逆听损,她的耳朵迅速的捕捉到了餐厅有人在谈论她,装作无意间扫过视线,发现了不远处有人正在小声的讨论她。
一个没穿防弹衣的记者靠了过来,向基妮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您就是宝兰女士吗?”
基妮回想着她学习过的宝兰的行为举止,在给予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餐厅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部分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站起身来一睹大明星的芳容。
不断有人围过来,在餐厅经理和一众保安的不断驱散下才能维持秩序,基妮和不讨人待见的经理开了个玩笑,逗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基妮也一起笑了出来。
“宝兰女士!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一个激动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到了基妮这里,他费劲力气钻了出来:“我有一个梦想,请您一定要帮我实现。”
他举起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播放着基妮主演的电影中的画面。
那个粉丝说道:“我的梦想就是真的看一次您的演出,可以再现这一段吗?”
有人质疑道:“哪有在餐厅演戏的?”
“怎么不行,宝兰可是话剧演员出身,她肯定没问题的!”
众人看向基妮,眼中透露出期待的目光。
看着眼前期待她表演的人,基妮回想起了她住在叔叔家时的事情……
救济处诊所前,基妮拉着阿卜莱拉的小女儿萨尔玛,想带着她检查牙齿。
“这是在骗人,我们会被医生骂的!”小萨尔玛死活不愿进诊所去。
萨尔玛有一颗蛀牙,按理说应该拔下,但隔离区内只有工程救济处开设的诊所还在运营,他们没有拔牙的能力。
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的医生开给了萨尔玛一些止痛药,但萨尔玛的蛀牙还在,所以基妮想再来一次。
萨尔玛的牙一点也不痛,所以她们可以把拿到的止痛药换取一些面粉。
“相信姐姐我的演技,他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基妮拍拍胸脯保证道。
萨尔玛疑惑重重地同意了,跟着基妮进到了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蓝色帐篷内,救济处的医生检查了一下牙齿后就告诉基妮他这里没有办法。
“但她总是会痛,每次看到她煎熬的样子,我和家里人都一样的难受。”基妮深情的恳求着医生。
“抱歉,我很理解你的感受。”那个医生愧疚的说道:“但以现在的条件,这里没有办法进行手术。”
医生见到基妮的眼神中闪着泪光,无奈地走到了桌边并拉开了抽屉,又从里面拿出了剪下的半板药片:“但我能给你些止痛药。”
“那太好了,谢谢您!”基妮接过药片后便向医生道了谢,等她出了帐篷,发现胆小的萨尔玛早早的跑到了围墙外。
基妮跑到萨尔玛身边,把刚才拿到的药片举到了萨尔玛面前。
“止痛药!”萨尔玛惊喜道。
将止痛药收好,基妮自信的问道:“现在觉得我的演技如何?”
“太棒了,不愧是宝兰小姐!”那自称是粉丝的人大喊道:“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影帝!”
演出圆满完成,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连绵不绝的称赞,让沉浸在他人爱慕下的基妮几乎不能自拔。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凑近说道:“宝兰小姐,宝兰小姐,您该去演出厅了,他们都在找你呢。”
“欸?”基妮歪了歪头,示意不解。
那个提醒基妮的人举起了手表,指了指表盘,“会议已经开场了,您待会儿要上台!”
虽然基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连连点头,跟着那人一起去了演出厅的后台。
路上的闲聊中基妮猜出了这个人就是她的秘书,他的存在让基妮轻而易举的进了对外封闭的演出厅。
到了后台便发现有两人在等他们,基妮认出了其中一人就是军火商瓦伦丁——那台机甲的主人,这让她打起了12分精神。
另一人已经半头白发,如鹰般的眼神似乎是个政客。
“瓦伦丁先生,宝兰小姐来了。”秘书说道。
看到宝兰的瓦伦丁松了一口气:“宝兰你总算来了,我们在到处找你。”
“有粉丝拉着她求着她演一段。”恩佐向两人解释道:“她一时脱不开身。”
“这真糟糕。”赫尔佐格向瓦伦丁开了个玩笑:“我真后悔自己没在那里,这可比谈生意有意思多了。”
瓦伦丁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随后便向宝兰介绍了赫尔佐格,但只告诉了基妮他是一位政府官员。
在见过宝兰后,赫尔佐格先行告退,“抱歉,我得去看看我的下属们,待会儿我们再聊。”
道别后,瓦伦丁便带着基妮来到了会议室,瓦伦丁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一颗硕大的湛蓝色宝石,向基妮说道:“宝兰,这颗宝石叫人鱼之心,你待会戴着它上台。”
“这是要?”
瓦伦丁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刚才我的生意谈成了,国防军出一大笔钱买走了全部的货。”
听到了国防军,基妮打了个冷颤,问道:“这里有国防军的人?”
见眼前的人蒙在鼓里,瓦伦丁兴奋的提醒道:“就是刚才走的人啊!光那台机甲就6个亿。记住你戴着的石头,等拍卖时会有人把这颗石头抬到一个价位,然后装作买下它,等机甲交付了,一个收藏家的会用6个亿把它收下来。”
“恩佐!”瓦伦丁把门外的秘书叫了进来,基妮这才知道他的名字:“你快领着宝兰去排练室准备一下。”
基妮跟着恩佐去了排练室,有不少人已经在这里准备了。
“真的有机甲,居然真的有机甲!”基妮还在思考着瓦伦丁的话。
“好了,我们赶快过一遍。”编导说着交给了基妮一份节目脚本,基妮要做的并不复杂,只要上台讲几句话就好,还有提词器和隐蔽式耳麦提醒她不要出错。
“如果我就这样一直演下去,似乎也不错?”虽然基妮有点好奇真的宝兰去哪里了,但此时只得硬着头皮假扮宝兰。
纵使只有一小段时光,但这种受众人敬仰的幸福感让她迷茫,跟着排练的基妮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变的怕死了,来时的决心已被悄然藏在心底。
“很好啊,看来宝兰小姐今天状态不错。”编导见宝兰今天如此积极,把她的迟到抛到了一边,“下一个节目,把那群小不点拉过来。”
接下来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孩走上了台,基妮看着台本,上面给主持人的台词说这群孩子是隔离区收来的孤儿,他们本来会被用作人肉炸弹,但英勇的国防军解救了他们,最后地方民政协调局的人将他们保护了起来。
主持人介绍着国防军的功绩:
“今天又有150辆满载食物和药品的卡车从口岸进入了隔离区。”
“国防军正确保物资发放给隔离区内的平民,抵抗阵线却不断袭扰物资发放。”
“国防军关心平民,抵抗阵线却只想要战争。”
“什么?”基妮心跳加速,但这里没有她的词,她只得在惊怒中翻看着台本。
“就是这里,停一下!”编导喊了停,说道:“让军方代表上来,和这群小孩合个影。”
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跟着一个戴着贝雷帽的军官走了过来,站到了那群小孩子身后,与他们摆出了各不同的亲昵姿势,举着照相机的人纷纷按下快门,无数的闪光在他们的脸上闪过。
那是在黎明时发生的事情,阿卜莱拉家已经有十五个夜晚没有电和食物了,不断有冷风从墙上的弹孔处灌入,阿卜莱拉双手插在兜里,靠在墙上,希望用自己的背挡住这些弹孔,他看着熟睡的家人们,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到现在他的家庭还没有失去一个亲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坦克的轰响,随后四名国防军士兵从外面破门而入,手里拿着突击步枪,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
房屋内熟睡的人都吓的跳了起来,乌姆莱拉紧紧的捂住了小萨尔玛的嘴,她哭个不停,不能让她发出声音。
基妮则和莱拉缩在墙角,恐惧让她们说不出话来,阿卜莱拉站在中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直到一个士兵走近了他,绕到他的身后并从后面抓住阿布·莱拉的头发,把未修剪的指甲深深地扎进他的头皮,然后用希伯来语大喊道:“跪下!”
阿卜莱拉听懂了这句话,他忍着痛缓缓的弯曲膝盖,这时另一个冲了过来,抬起靴子就朝阿卜莱拉的膝盖踢去,这让阿卜莱拉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另一人则从墙边走过,看着墙上挂着的照片,把它们一幅幅取下,丢在地上砸碎,在把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都破坏殆尽后,向拿着相机的士兵说道:“这里什么也没有。”
阿卜莱拉感觉头上的手松开了,他仍高举着双手,低着头站起了身子,他害怕自己遭到毒手,也害怕他的家人遭受毒手,此时的他只能默默忍受。
踢他的士兵举起枪托,对着阿卜莱拉的胸口来了最后一击,阿布·莱拉立刻倒下,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着。
终于感到无趣的士兵们选择离开,乌姆莱拉立刻铺在她丈夫身上检查他的伤势。
这时,一个士兵回过了头,看到了扑在阿卜莱拉身上的乌姆莱拉,他突然大喊道:“我的天啊!阿拉伯恐怖分子!阿拉伯恐怖分子!”
走在前面的士兵回过头来:“在哪里!士兵?”
那个士兵指着躺在地上的阿卜莱拉,“就是那个人!”
“喔,他可藏得真深!”前面的士兵抬起枪口,瞄准了地上挣扎的阿卜莱拉,看到枪口指向自己的乌姆莱拉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尖叫,吓得朝一边爬去。
然后……砰!一声枪响,一发北约制式的子弹打穿了阿卜莱拉的左腹……
啪嚓,一道快门声响起,相机的闪光灯充满了整间房间,那个举着照相机的士兵拍下了已经昏迷的阿卜莱拉,朝其他人说道:“行了,我们这又消灭了一个恐怖分子。”
几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离开了房子……
“宝兰?宝兰?”见基妮在发呆,坐在旁边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到你的词了!”
基妮机械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台本,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念不出来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只见她从嘉宾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众人惊呀的目光下直接离开了排练室。
她只想离开这,她一路逃跑直到冲进化妆室,基妮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正在争吵。
“现在她在台上,我们不能出去!”说这话的人是恩佐,另一人则是宝兰,真正的宝兰。
“你就让她在台上演我?”宝兰说完看向了发出动静的化妆室门口,正与进门的基妮四目相对。
随后而至的保安将基妮压进了一个房间里,把她关了进去,门口还安排了一个保安看着。
“关禁闭的房间也比船底那里好多了,居然还有电视。”基妮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国防军的人审问,她的身体就不禁的颤抖,她害怕自己会受到和叔叔一样的对待。
“不行,我知道地道入口!”恐惧的基妮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们一定会问出来的……对了,包裹!”
基妮想到了父亲交给她的包裹,连忙把它取了出来,从房间里找来了一把剪刀,剪开了外包装,里面是一个铁盒。
基妮把铁盒放在桌子上,她害怕打开它。
“你不怕死!你会成为烈士!”基妮鼓起勇气打开了铁盒,却是一本深绿色的小册子出现在眼前。
册子封面印着一只金色的萨拉丁之鹰,上下各用阿拉伯文和英语写下了一句话——
“阿拉伯埃及共和国,护照。”
想到离别前,父亲曾对她说道:“你觉得不行就打开它,然后别回来了。”
基妮不敢置信的拿出那本护照,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叠皱巴巴的欧元。
“不可能,这不可能!”基妮翻开那本护照,上面印着基妮现在的照片,姓名、生日、国籍一应俱全,翻到后面甚至连出入境记录和仍在有效期的签证信息都有。
纸张上没有父亲任何的留言,但他的意思不言自明。
基妮认为父亲在失去了家园的一切后,便用最严格的战士律令来约束自己与他人,但他却又将最后的宽容给了自己。
泪水落在那本护照上,如果上帝存在,基妮只想让他将自己送回那个时刻,让她好好的与父亲再次道别。
“为什么?为什么要现在才给我希望?”无限的困惑与愧疚缠绕着基妮的内心,但渐渐地,似乎时累了,基妮像放空了一般逐渐停止了一切思考,房间内原本小声的电视转播也清晰了起来。
在主持人的邀请下,赫尔佐格走上了演讲台,他示意观众安静,然后用掷地有声的嗓音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我今日本不应该来此。因为我的国家正在为了生存与自由而战,我们善良的公民正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战。而欺凌我祖国的,不是另一个国家,不是另一个民族,而是一个自称解放者的恐怖组织……”
基妮抬起头看向电视荧幕,见到了一张自己有印象的脸-赫尔佐格的脸。
“原来他也是……”基妮想起了这个人与瓦伦丁站在一起的事。
泪水不再落下,基妮想到他们破坏了粮仓,推倒了果树,用炸弹杀死他们的亲人,再像牲畜一样驱赶着他们,让他们与家人彼此分离……
基妮的思绪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清晰,她充分的认识到自己身上所有的苦难皆是来自于这些锡安主义的簇拥,如果神话中的恶魔真的存在,那它现在就在电视荧幕里,就和她在同一艘船上,这些人正要带着毁灭一切的兵器,前往她的故乡。
“我不会逃!”基妮的内心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情感,她愤怒的将那本护照揉成了一团,丢到墙上。
基妮拆下一根椅子腿,门外的保安听到动静进来查看情况,基妮几棍子把看门的保安敲晕后把昏迷的他留到了房间里。
“我需要一把枪。”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基妮得在这之前尽可能的解决掉她的目标,于是她开始在附近寻找机会,终于找到了一个上厕所落单的保镖,故技重施后拿走了他的枪。
刚好基妮撞见了恩佐,恩佐也认出了基妮,连续两次得手让基妮也有了信心,没等他张口,基妮就抬起枪口指着他问道:“闭嘴,告诉我瓦伦丁在哪里?”
“他随时带着保镖,如果你要找他报仇会被打成筛子的!”恩佐还以为她是对刚在的事情不满。
“随便,那你带现在我去演出厅后台。”基妮想找赫尔佐格。
恩佐想问基妮她要干什么,但基妮只是用枪顶了顶他的后背,恩佐就老实的闭嘴了,乖乖带着基妮前往后台。
恩佐带着基妮来到演出厅的后场,他的身后被一把藏在大衣中的手枪指着,不敢乱动。
刚刚下台的赫尔佐格被一群人簇拥着,准备去上面的小宴会厅用餐,他看到了基妮两人后便向他们微笑致意,随后便消失在了楼梯口,没有给基妮任何可乘之机。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刺杀无望的基妮脑海中拼命思考着办法,考虑到眼下瓦伦丁和赫尔佐格都有重兵把守,基妮突然灵机一动:“如果把那颗人鱼之心拿走,或许能让他们的交易黄掉!”
基妮知道自己的宝石被宝兰收走了,于是便问恩佐宝兰现在在哪里。
恩佐最害怕的问题来了,自从宝兰连着碰上那两件糟心的事后,现在一个人呆在套房里,谁也不见,还把附近的佣人和保镖给屏退了。
“放心,我没兴趣杀她。”见恩佐不愿开口的基妮说道:“你如果不愿意,我也可以自己去找,但在这之前嘛……”
被威胁的恩佐只得同意,寄希望于基妮信守承诺。
到套房前遇见两个保镖,保镖见都是熟人,便没有询问,但基妮路过他们时两人突然紧张了起来。
“等等,似乎有消息。”他们的耳麦内传来急促的语音通话,几个保镖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迅速从基妮他们身边跑过。
基妮知到那两人肯定已经被发现了,而恩佐惊恐的看着身边的基妮,他已经感觉到了事态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走吧。”基妮压着恩佐来到了宝兰的房间,很快便在梳妆台上找到了那颗人鱼之心,基妮直接将它收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恩佐不解道:“你在做什么?你拿它没意义,只有特定的机构才会收购它!不是瓦伦丁拿着的人鱼之心,就一文不值!”
回应他的是一记来自手枪握把的敲击,恩佐应声倒下,但没有像电影里一样直接晕过去,这让基妮有点惊讶,正当她思索要不要补上一击时,身后居然传来了预料之外的动静。
“怎么了?”身后的卧室门打开,听到动静的宝兰居然从里面出来了,她在和MDR争吵完后便躲回了房间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求饶的恩佐,以及身后拿着手枪的基妮。
宝兰感到寒毛直立,基妮此刻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在短暂的停顿后同时反应过来,宝兰拔腿向半开的大门跑去,基妮则举枪射击。
“不准跑——砰!”
但只是打中了门框,并没有射中跑到飞快的宝兰,听到枪声的宝兰大声尖叫着逃出了她的房间,“救救我,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伴随着这声枪响,她的呼救成功吸引了附近所有的人。
基妮也从套房里跑了出去,但基妮并不熟悉这里的构造,也宝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是这里吗?”两个附近站岗的保镖循声而来,远远的就瞧见基妮手上正握着手枪,立刻向所有人通报了紧急事态……
基妮从猎手变成了猎物,她不断地奔跑着,但围参与困她的人越来越多,包围网逐渐收紧。
一路逃到下层甲板,正当基妮以为自己已走投无路时,一阵剧烈的爆炸突然从船尾袭来,包括基妮在内的所有人都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随后所有的灯光都消失了,爱琴海号内顿时一片漆黑……
“坚持住,坚持住!”
基妮艰难地扛起了昏迷的阿卜莱拉,她一只手擦着泪水,一只手撑着膝盖,努力不让自己跌倒在地上。
乌姆莱拉选择留下来照顾受惊吓的小萨尔玛,而她要带着自己的叔叔去工程救济处找医生,即使肩扛重担,年幼的她此刻也必须站起来,她必须拯救她的亲人。
基妮终于迈开了脚步,微亮的马路上,有三辆沙色的坦克停在不远处,放肆的入侵者仍然在坦克周边悠闲地聊天,有人看到了背着阿卜莱拉的基妮,兴奋地朝她吹了个口哨,示意她再不跑快点背上的人就没救了。
基妮咬着牙跑了起来,有不少士兵前来看热闹,用她听不懂的希伯来语嘲讽她的无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诊所的,趁早排队的人们见到背着一个大人的基妮,纷纷给她让出了道。
冲进蓝色帐篷的基妮把阿卜莱拉放到白色的病床上,向医生求道:“他肚子中枪了,快救救他!”
医生立刻放下手边正在诊疗的病人,快步跑到了阿卜莱拉身边,检查起他腹部的伤口。
基妮等待医生的行动,但是那个医生只是放开了手,愧疚的说道:“抱歉,我很理解你的感受……”
“欸?”这个基妮无比熟悉语气,激活了她过往的记忆。
医生转过身去,“但以现在的条件,这里没有办法进行手术……”
“等等,不要这样……”这段话基妮听过无数遍,但她绝不想在此刻听到。
医生像是没有听到,他无奈地走到了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的一板药片……
“求求你……”基妮低声恳求着医生,希望他不要说出最后一句话。
“但我能给你些止痛药。”
基妮颤抖地接过了那板药片,看着手中的药片,本已麻木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怒火,她用力的将那板药片甩到了那个医生脸上。
“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基妮扑到了医生的身上,“他要去外面的医院!他要做手术!”
医生似乎受到了惊吓,但他还是摇着头说道:“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快死了,他可以离开这里,去外面的医院!”
“这是枪伤!”医生愤怒的说出了缘由:“枪伤、割伤、震荡伤,这些都不可能获得批准!”
门外冲进来几个人,把基妮从医生身上拉开,基妮还在无力的恳求道:“帮他写申请,帮他写申请……”
这时身旁的阿卜莱拉苏醒了过来,他张开虚弱的双唇出言安慰道:“可以了,可以了。”
基妮连忙跑到身边,阿卜莱拉拉着她的手安慰她道:“够了,我已经很幸运了,我不会奢求更多的了……”
“不!”基妮流着泪甩开了阿卜莱拉的手,朝着他也是基妮自己喊道:
“我要活下去!”
“我要让同胞们活下去!”
咻!一颗子弹划过基妮的发梢,射中了挂在爱琴海号走廊上的挂画上,给湛蓝色颜料涂抹出的海洋开了一个大洞。好在基妮先一步发现有人提前在走廊那头埋伏,不然此刻她已经中弹了。
但这似乎只能延缓她的死期,基妮想要回头择路逃脱,却发现身后的追兵就在不远处紧随,基妮不敢暴露自己过久,只得探出身子慌忙打了几枪,以求延缓他们的攻势。
检查枪膛,里面还有一颗子弹,必要时留给自己,但那颗人鱼之心怎么处理?
她想跳到海里,但舱外也有敌人,盲目行动大概率半路就被他们打死。这时原本被堵死的方向传来了保镖惊慌的喊叫:
“布兰特!该死,放开他!”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枪声,基妮再次回到那里,却发现原本如天堑的两个保镖都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地毯,他们的尸体后站着一个身着黑色礼裙的银发少女,基妮想起来了,这就是她在侧舷见到的美丽少女。
基妮有点莫名其妙,不敢置信居然有人可以一瞬间消灭两个配枪保镖,也不明白那个银发少女为何要帮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那个少女见基妮呆若木鸡的样子,红色的眸子露出了生气的意味,朝着她大喊道。
“别愣着!快点过来!”
……
“别愣着了!快点过来!”漫天尘埃中传来了父亲的呼喊。
基妮呆站在变成废墟的阿卜莱拉家前,思考着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空中传来咆哮声,一架灰色机身的战斗机在空中盘旋,俯瞰着隔离区内数以百万计挣扎的生灵们。
许久未闻的熟悉喊声让基妮回过神来,她习惯性的回应道:“我知道了!”
说完,基妮迈开了步伐,向烟尘中父亲的身影跑了过去……她从未有如此的渴望,渴望去成为一个烈士。
(后接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