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港,虞甘棠的房间内,光线透过纱帘变得柔和。顾小七小心翼翼地拆下额头上缠绕的绷带,当最后一层纱布落下时,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原本被荆棘头冠刺出的褐色伤口竟已完全消失,只留下一片粉嫩的新生肌肤,和些许未擦净的药膏痕迹,光滑的令顾小七感到惊讶。
“好……好了吗?”顾小七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伸手轻轻触摸那片光滑的皮肤,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震。她猛地转身,激动地拉住可瑞的衣袖:“可瑞姐你看!你看!我的伤好了,好厉害呀!”
面对虞甘棠,顾小七一连鞠了好几个躬黑色长发在阳光中好像蝴蝶的翅膀,每一次弯腰都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虞甘棠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目光若有深意地掠过顾小七兴奋的脸庞。而站在顾小七身后的可瑞,眉头紧锁,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出声。
道完谢的顾小七像只挣脱牢笼的小鸟,欢笑着冲出门去,那雀跃的背影仿佛要将这个好消息传遍整个世界。
可瑞心中一紧,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拦住那个正准备离开的身影。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一只轻柔的手如同羽毛一般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只手的主人正是虞甘棠,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却蕴含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使得可瑞的手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前辈,她……”可瑞的目光紧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满脸忧虑地说道,但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止住了。
虞甘棠似乎看透了可瑞的心思,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没事的哦。”她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小姑娘这几天太紧张了,让她放松一下也好。走过这个大厅,前面就是繁星广场了,你跟在她后面,别让她走丢就好。”
可瑞闻言,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缓缓地将目光从那个背影上移开,转而看向虞甘棠。只见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如春花绽放,令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前辈你……”可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一道常人看不见的虚影从顾小七身上飘出——正是苏逸。他注视着在广场上张开双臂疯跑大笑的顾小七,心中升起一丝异样。“怎么了这是这么兴奋?”这个十岁的小女孩,自从父母离世、被人贩子虐待以来,他从未见她展露过如此灿烂的笑容。
“这么兴奋?就跟……”苏逸喃喃自语,目光紧紧追随着顾小七的身影。看着她潮红的双颊和跑了几圈后满头的汗水,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
“不应该啊,顾小七怎么会……”苏逸敏锐地察觉到,此刻顾小七的状态像极了注射过兴奋剂或者像是瘾君子吸毒后的反应。他的思绪飞速运转:“是那个叫虞甘棠的女人!小七在接受她的治疗后就开始反常。”
正当苏逸想要叫住顾小七时,意外发生了——
顾小七一路疯跑,丝毫没有减速地撞上了一个刚从一家满是东方文化气息的瓷器店走出的少年。
“哎呦!”预想中摔在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她撞到的身体比想象中单薄,却异常稳定,仿佛一棵根系深扎的小树。惯性让她手忙脚乱,下意识伸手乱抓——
“刺啦——”
一声轻微的布料撕裂声响起。顾小七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小七!”苏逸焦急地喊道。
坐在地上的顾小七,兴奋劲在撞击中消散大半,有些呆愣地挠着头。这时她才看清,自己手中竟攥着一块黑色的布料。
少年俯身伸出右手,姿态优雅:“你没事吧,小姐?实在抱歉,刚刚我没有反应过来,没能第一时间扶住你,能原谅我吗?”他的声音温和有礼。
“不……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顾小七的兴奋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恐慌和巨大的羞愧。她这才看清,少年身披的黑色丝光斗篷一边的系扣已被扯开,优雅地滑落肩头,露出了底下精致的黑色丝绒外套。而斗篷下摆缺失的那一角,正牢牢攥在她手中。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赔给你。”顾小七慌张到结巴,内心一片绝望——自己没有钱,这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不会又要把自己卖掉吧。
“不必在意,是我挡了你的路。”少年语气真诚,“小姐你没摔伤才是最重要的。快起来吧,地上凉。”
“啊,谢谢你。”少年绅士的举动让顾小七不知所措。她抓住少年伸来的手臂站起身,下意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望这次意外的颠簸没有让你受伤。”少年冰蓝色的眼眸温和地注视着她,“看小姐兴奋的样子,是第一次来繁星港?”
顾小七下意识点头,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
少年得到肯定答复,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了然神情,随即展露一个清浅却真诚的微笑。
“我是乔纳森·克里斯特弗勒尔-阿西亚利乌斯。”
他报出全名时语速平缓,吐字清晰,没有丝毫炫耀之意。随后他话锋轻柔一转,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带着真诚的询问,专注地看向顾小七:
“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知晓您的名字,小姐?”
“小姐”这个称呼再次被他用上,配合微微前倾的姿态,将所有的尊重和善意都融于这一问之中。
“我叫顾小七,那个你不用叫我小姐太客气了,叫我小七就好,我家人都这么叫我。”顾小七注视着少年暗金色的瞳孔和清秀的五官,他白玉般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清俊的脸颊还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圆润弧度。这般温柔成熟的举止,让顾小七不自觉地红了脸。
“他的名字好长啊。”顾小七在心底嘀咕。
那些陌生的音节在她脑海里打架、纠缠,最终溃散成一团迷雾。巨大的羞愧感瞬间涌上,比刚才撞到人时还要强烈。她的小脸“唰”地通红,一直红到耳根,连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的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挣扎了好几秒,才用细若蚊蚋、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结结巴巴地恳求:
“对……对不起……您、您的名字……能不能……再……再说一次?”
她鼓起勇气抬起眼帘,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里盈满了窘迫的水光,像一只不小心打碎了珍贵瓷器的小动物,怯生生地望向少年。
“我……我没记住……”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小七!”可瑞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顾小七的思绪。她这才恍惚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异常——头有些发懵。
“那么小七,原谅我还有事在身,先失陪了。”乔纳森·克里斯特弗勒尔-阿西亚利乌斯右手放在胸口,后退一小步,向顾小七微微鞠躬,“我们一定会见面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黑色的斗篷在风中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