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练祖握着话筒，指尖残留的冷汗还未干透。
上一刻还沉浸在林薇崩溃的泪水和那双染血高跟鞋的阴影里，下一刻就被这充满生命力的声音撞了个满怀，巨大的反差让他愣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是莫练祖。”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但努力挤出一丝温和，“苏晓晓同学？你好。定制皮鞋？当然可以。你大概什么时候方便过来聊聊需求？”
“啊！太好了！”电话那头的女孩明显松了口气，声音雀跃起来，“我……我下午没课！现在就可以过去！方便吗？”
“现在？”莫练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工作台上那双伤痕累累的“暮色星辉”，以及旁边散落的、沾着暗褐色污渍的清洁棉片。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实在不适合立刻迎接一位充满阳光的新客人。
但他无法拒绝那双声音里纯粹的期待。“……方便。地址你知道吧？”
“嗯嗯！朋友给我啦！我就在附近大学城，骑车过去很快！谢谢莫师傅！”苏晓晓的声音像裹了蜜糖，飞快地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挂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响起。
莫练祖慢慢放下话筒，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阳光，需要……正常的生活。苏晓晓的出现，像一束意外闯入阴翳角落的光，刺眼，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
他迅速收拾起工作台，将那支残留着暗痕的左鞋和清洁工具小心地收进一个单独的、贴了标签的储物盒里，锁好。然后打开窗户，让清冷的、带着城市尘埃味道的空气涌进来，驱散室内沉闷的消毒水气息和残留的悲伤。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狭窄街道上稀疏的车流，试图平复心绪。
林薇苍白绝望的脸、陈警官电话里隐含探究的语气、还有那双染血的鞋……依旧在脑海中盘旋。
但苏晓晓清脆的声音，像一把小锤子，固执地敲打着那片阴云，试图凿开一道缝隙。
半小时后，一阵轻快的、带着点铃铛声的自行车刹车声在楼下响起，紧接着，是噔噔噔跑上老旧金属楼梯的脚步声，清脆、有力，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莫练祖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女孩，像一颗刚从枝头摘下的、还带着露珠的青苹果。
苏晓晓看起来十八九岁年纪，个子不高，身形纤细却充满韧劲。一头柔顺的栗色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圆溜溜、像小鹿般清澈透亮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点点的局促。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帽卫衣，搭配一条简单的深色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看起来穿了很久、但刷洗得很干净的白色帆布鞋，鞋带系得一丝不苟。
斜挎着一个大大的帆布书包，鼓鼓囊囊的，估计塞满了书本。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阳光和书本油墨的味道。
“莫……莫师傅好！”看到莫练祖，苏晓晓立刻站直了身体，有些紧张地鞠了个躬，声音比电话里更清脆响亮，脸颊也因为爬楼和紧张泛起了健康的红晕。
“苏同学，你好，快请进。”莫练祖侧身让开，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温和的笑意。这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确实有扫除阴霾的魔力。
苏晓晓好奇地打量着工作室内部——满墙的皮革样品、各种奇特的制鞋工具、空气中淡淡的皮革和胶水混合的气味、还有工作台上那盏散发着暖黄光晕的老式台灯……一切都与她日常接触的教室、图书馆、喧闹的大学城截然不同，充满了手工匠人特有的神秘感和沉淀感。
“哇……这里好酷！”她小声惊叹着，圆眼睛亮晶晶的。
“随便坐。”莫练祖指了指接待区那张铺着厚实粗布垫子的旧沙发，“想喝点什么？水？还是茶？”
“啊，不用麻烦！水就好！”苏晓晓连忙摆手，有些拘谨地在沙发边缘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莫练祖倒了杯温水给她，在她对面的矮凳上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苏同学想定制皮鞋？具体有什么要求？日常穿？还是有什么特殊场合？”
“嗯！日常穿！”苏晓晓用力点头，双手捧着水杯，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就是……上课、去图书馆、偶尔逛逛……走路比较多。我……我脚好像比较容易累，还有点……有点容易出汗……”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颊更红了，似乎觉得说出脚出汗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莫练祖理解地笑了笑，这种害羞在年轻女孩中很常见。“这很正常。舒适、透气、支撑性好，是日常行走鞋的关键。喜欢什么款式？圆头？方头？系带还是乐福？”
苏晓晓歪着头想了想，眼神里带着憧憬：“嗯……想要稍微秀气一点的圆头！不要太笨重！最好是……是那种有点复古感觉的，棕色或者深咖色？系带的！感觉系带的比较跟脚！”她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用穿着帆布鞋的脚尖轻轻点着地毯，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嗒”声，透着一股藏不住的雀跃。
莫练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脚。
那双白色帆布鞋虽然干净，但边缘的橡胶已经有些泛黄开胶，鞋面帆布也被洗得有些发薄，显然穿了很久。她小巧的双脚在宽松的帆布鞋里似乎还有不少活动空间。
一个需要长时间行走、预算可能有限的学生妹。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轮廓。
“明白了。复古圆头系带皮鞋，深色系，核心是舒适透气。”莫练祖总结道，“那我们现在需要测量一下你的脚部数据，这样定制的鞋子才能完美贴合。”
“啊？要……要量脚吗？”苏晓晓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捧着水杯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她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个环节，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莫练祖。
莫练祖心里暗笑，果然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
他起身走向工具架，语气尽量平淡地解释：“是的，定制鞋的基础。就像裁缝做衣服需要量尺寸一样。放心，很快的。” 他拿出一个特制的、带刻度的足部测量仪（一个带滑轨和可移动挡板的平板），以及一个柔软的卷尺。
“哦……好……好的。”苏晓晓的声音细若蚊蚋。她慢吞吞地放下水杯，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弯腰去解自己左脚的帆布鞋鞋带。
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指尖都在微微颤抖。解开鞋带，又磨蹭了几秒，才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轻轻褪下了那只白色的帆布鞋。
一只穿着浅灰色纯棉短袜的少女的脚，怯生生地呈现在莫练祖眼前。
莫练祖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带着纯粹的职业审视和一种对“足部美学”的天然欣赏。
这是一双典型的、充满青春活力的脚。
小巧玲珑，线条流畅而精致。脚踝纤细得如同精雕的玉器，跟腱的线条清晰有力，一直延伸到线条优美的小腿肚，充满了少女特有的柔韧感。浅灰色的棉袜包裹着脚背和脚踝，袜口松紧适度，勾勒出清晰的脚踝骨轮廓。
“请把袜子也脱掉吧，这样数据更准确。”莫练祖平静地说，将测量仪放到她脚边的地毯上。
苏晓晓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几乎要滴出血来。她飞快地瞥了莫练祖一眼，见他目光清澈专注，并无任何异样，才咬着下唇，极其迅速地褪下了左脚的袜子，仿佛那袜子烫手一般。然后飞快地将那只赤裸的左脚，小心翼翼地踩在了冰凉的测量仪金属平板上。
“嘶……”脚心接触到冰凉的金属，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小巧圆润的脚趾下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像五颗受惊的粉色贝壳。
莫练祖的心神，在这一刻完全沉浸在了眼前的“艺术品”上。所有的杂念——林薇的眼泪、警察的怀疑、灵魂投射的恐惧——都被暂时屏蔽。
这只脚，完美地诠释了何为“青春”。
脚型匀称偏瘦长，足弓的弧度不高不矮，呈现出一种健康自然的优美曲线，充满韧性与活力，绝非病态的柔弱。
脚背的皮肤白皙细腻，在工作室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几条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增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脚趾的排列整齐而富有韵律感，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笋。
大脚趾圆润可爱，趾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健康的浅粉色光泽，其他脚趾依次略短，乖巧地依偎着，趾尖圆润，趾腹饱满，透着生命力的红润。
整只脚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天然去雕琢，洋溢着少女特有的清新、纯净和蓬勃的生命力。
脚底的皮肤同样细腻，只在脚掌和脚跟受力点有极其细微的、健康的茧纹，无声诉说着主人日常的奔波。
莫练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用卷尺精准地测量着脚长、脚围、跖骨围、脚背高度、足弓高度……每一个数据都记录得一丝不苟。
他的指尖偶尔会极其轻微地触碰她的脚踝骨、足弓最高点、或者脚后跟，动作专业而克制，纯粹是为了定位测量点。
每一次触碰，苏晓晓的身体都会极其轻微地绷紧一下，脚趾蜷缩得更紧，脸颊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根，但她强忍着没有缩回脚，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膝盖，连呼吸都放轻了。
测量过程其实很快，不过几分钟。但对苏晓晓而言，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好了。”莫练祖放下卷尺，记录下最后一个数据。他抬起头，看到苏晓晓如蒙大赦般飞快地把脚从测量仪上缩了回去，像受惊的小兔子，手忙脚乱地抓起袜子和帆布鞋就往脚上套，动作快得几乎要出残影。
“谢谢……谢谢莫师傅！”她的声音闷闷的，脸还红着，不敢抬头。
“不客气。”莫练祖站起身，将测量仪收好，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数据都记下了。我会根据你的需求和脚型特点设计图样，选好皮料后，大概一周左右出初版给你试穿调整。费用方面……”
他报出了一个相对亲民的学生定制价格。
苏晓晓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信任，刚才的害羞似乎被对即将拥有新鞋的憧憬冲淡了不少。
“没问题！谢谢莫师傅！”她爽快地应下，拿出手机记下莫练祖的收款账号，又确认了下次联系的时间，才背上她那个鼓鼓囊囊的大书包，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工作室。
门关上的瞬间，工作室再次恢复了安静。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身上淡淡的、类似柠檬洗衣液的清新气息，以及那双充满活力的脚带来的视觉印记。
莫练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记录着苏晓晓脚部数据的本子。看着那些精准的数字，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勾勒出适合她的鞋型：圆润微翘的鞋头，流畅的鞋身线条，恰到好处的系带设计，内衬一定要用最透气的柔软小羊皮，鞋底需要轻质缓震的材质……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工作台角落——那里放着一小块裁剪剩下的、柔软细腻的浅棕色油蜡皮边角料。
颜色温润，带着复古的质感，正好符合苏晓晓想要的风格。
几乎是下意识的，莫练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块皮料。
触感温润细腻。
嗡……
一阵极其熟悉的、灵魂深处传来的细微共鸣感，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比上一次为林薇制鞋时更加清晰，更加……具有指向性！仿佛他的意识与这块皮料，与即将用它制作的、属于苏晓晓的新鞋之间，产生了一种无形的、渴望连接的纽带！
莫练祖猛地缩回手，脸色瞬间煞白！心脏狂跳起来！
又来了！那种感觉！灵魂投射的前兆！
他踉跄后退一步，背靠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脊椎蜿蜒而上。
林薇家那晚的恐怖经历、灵魂被囚禁的绝望、回魂后的精神剧痛……所有不堪回首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不！他不要再来一次！他不想再被困在黑暗的鞋子里，被动地承受未知的恐惧！他不想再体验那种撕裂灵魂的剧痛！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工作台，冲到洗手间，用冰冷的水狠狠拍打自己的脸。刺骨的寒意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神，一股强烈的抗拒和恐惧在心底咆哮。
绝对不行！不能再用了！这能力是诅咒！
……
一周后。
莫练祖看着工作台上刚刚完工的、散发着柔和光泽的棕色小皮鞋，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双鞋，他倾注了心血，却也伴随着强烈的心理挣扎，他刻意放慢了制作速度，试图用繁复的工序和极致的专注来压制那种蠢蠢欲动的灵魂连接感。
每一次拿起工具，每一次触摸皮料，他都在心里筑起一道堤坝，抗拒着那种诡异的共鸣。
最终，鞋子完成了。
复古的圆头设计，线条流畅而秀气，浅棕色的油蜡皮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随着光线的变化呈现出微妙的深浅层次。精致的系带孔由同色系的皮绳手工编织而成。内衬是柔软的米白色透气小羊皮，鞋底则选用了轻质耐磨的微孔橡胶，兼顾了舒适与实用。
这是一双完美的、为苏晓晓量身定制的、充满青春气息的日常皮鞋。
然而，看着这双自己亲手打造的“艺术品”，莫练祖却丝毫感觉不到往日的成就感和满足，只有一种如履薄冰的紧张和……隐隐的恐惧。
交付，就意味着苏晓晓会穿上它，而穿上它的瞬间……
他用力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不祥的预感。
也许……也许上次只是意外？也许只有那双沾染了他鲜血的“暮色星辉”才引发了投射？也许……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晓晓的号码，通知她鞋子完工，可以来取。
电话那头的女孩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声道谢，表示马上就到。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
莫练祖在工作室里踱步，目光时不时扫过那双静静躺着的小皮鞋，仿佛那是什么即将引爆的炸弹，他甚至萌生出了找个借口推迟交付的荒唐念头。
但苏晓晓来得很快。依旧是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依旧是噔噔噔充满活力的上楼脚步声。
“莫师傅！我来啦！”门一开，苏晓晓元气满满的声音就冲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毛衣，衬得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充满期待地看向工作台。
当她的目光锁定在那双棕色小皮鞋上时，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哇——！好漂亮！”她几步跑到工作台前，像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般，围着那双鞋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光滑的皮面，“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莫师傅你太厉害了！”
“试试看吧。”莫练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将一双崭新的纯白棉袜递给她，“尺码是按你的数据做的，应该很合脚。走几步感觉一下，有任何不舒服立刻告诉我。”
“嗯嗯！”苏晓晓用力点头，接过袜子，这次虽然还是有点害羞，但更多的是对新鞋的渴望。
她坐到矮凳上，飞快地脱掉自己的旧帆布鞋和袜子，露出那双白皙精致的脚丫。
她拿起那只崭新的棕色皮鞋，动作轻柔地套上左脚。
脚趾小心翼翼地探入鞋口，触碰到柔软冰凉的内衬小羊皮，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然后，脚跟稳稳地落入鞋跟杯，足弓被恰到好处地托起。
系好鞋带。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
鞋底轻盈地落在地毯上，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噗”声，完美的包裹感从四面八方传来，足弓被温柔而有力地支撑着，脚趾在圆润的鞋头里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没有丝毫挤压感。皮革的柔韧度恰到好处，随着她的步伐自然弯折。
“好……好舒服！”苏晓晓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像发现了新大陆。
她又走了几步，步伐越来越轻快，越来越自信。那双棕色的小皮鞋在她脚上，仿佛有了生命，与她的青春活力完美融合。“就像……就像没穿鞋一样自在！但是又很稳！莫师傅，太棒了！真的！谢谢你！”她转过身，对着莫练祖绽放出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纯粹得如同清晨的阳光。
看着女孩脸上纯粹的喜悦和那双完美契合的鞋，莫练祖紧绷的心弦也微微松弛了一些。
也许……真的只是意外？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合脚就好。另一只也穿上试试。”
“嗯！”苏晓晓开心地坐下，穿上了右脚的鞋，同样的舒适感让她满足地喟叹一声。
就在她两只脚都穿上新鞋，稳稳地站在地毯上，低头欣喜地欣赏着自己的新鞋时——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撕裂灵魂般的巨大吸力，毫无征兆地、狂暴地从莫练祖的意识最深处炸开！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更加不容抗拒！
“呃！”莫练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前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工作室温暖的灯光、苏晓晓灿烂的笑脸、空气中淡淡的皮革味……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拉扯、扭曲、吞噬！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急速地向下、向内坠落！坠向一片……
温暖、柔软、带着崭新皮革气息和……淡淡柠檬洗衣液清香的黑暗！
眼前彻底一黑！
紧接着，熟悉的感官错位感再次降临！
他的“嘴巴”和“鼻子”紧贴在一个微凉、富有弹性的平面上。涌入意识的味道复杂而新奇：浓郁的新皮革鞣制气息，柔软小羊皮内衬的细腻奶香，还有一种极其淡的、清新的、类似柠檬和阳光混合的皂角气息。
视觉一片漆黑。
但“向上、向内”的视角被强制固定。
他很快“适应”了这片黑暗，模糊的轮廓浮现。
视野上方，是一道弧度优美、充满弹性活力的足弓！比林薇的足弓曲线更柔和，力量感稍弱，却充满了青春特有的韧劲和生命力，足弓紧紧贴合着米白色的小羊皮内衬，透过那层细腻的皮革，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皮肤下肌腱的轻微活动和足弓随着呼吸般的微妙起伏。
视野下方，靠近“嘴”的位置，能隐约感觉到五个圆润柔软的小压力点，带着温暖的体温，那是苏晓晓放松状态下的脚趾，它们如同五颗温润的小石子，自然栖息在圆润的鞋头空间里。
声音也断断续续地涌入，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模糊不清，但比上次清晰一些。
“……好软……像踩在云上……” 苏晓晓带着惊叹和满足的喃喃自语，声音嗡嗡的，却透着纯粹的快乐。
她能感觉到脚下这双新鞋带来的舒适感！莫练祖的意识在最初的惊骇和绝望之后，竟然诡异地捕捉到了一丝……成就感？这双鞋，确实完美地实现了他的设计初衷！
“莫师傅太厉害了……这钱花得值！比商场里那些硬邦邦的鞋好太多了……” 她还在小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小女生的雀跃和对匠人的崇拜。
接着，是脚步声——轻快、富有弹性、落地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鞋底与地毯摩擦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次迈步，对莫练祖的意识而言都是一次温和而富有节奏的“地震”。
苏晓晓的体重更轻，步伐更富有弹性，鞋身承受的压力和震动感与林薇穿着高跟鞋时截然不同，是一种更温和、更持续的包裹与承托。
苏晓晓似乎完全沉浸在新鞋的舒适感中，在工作室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走着，时不时还轻轻跳一下，测试鞋子的缓震。
每一次跳跃落地，鞋跟杯对足跟的稳固包裹感都清晰地传递给了莫练祖。
“对了！还没付钱呢！”她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点懊恼。
莫练祖感觉到她似乎弯下了腰），接着是翻动帆布书包的窸窣声。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莫练祖身体的方向靠近。
她能看见自己此刻失去意识的身体吗？莫练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咦？莫师傅？”苏晓晓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仿佛就在耳边。“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的脚步声停在莫练祖本体身前。莫练祖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失去意识的身体上。
完了！要被发现了！他会被当成怪物吗？
“莫师傅？”苏晓晓的声音带着担忧，又靠近了一点。
莫练祖甚至能通过鞋身的震动，“感觉”到她可能伸出手在自己本体眼前晃了晃。
“脸色好白……是太累睡着了吗？”她小声嘀咕着，语气里的担忧被一种体贴取代，“肯定是做鞋太辛苦了……还是不要吵醒他了……”
莫练祖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落回去一点。还好……这姑娘心思单纯，只当他是累得睡着了。
他感觉到苏晓晓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几步，脚步声放得更轻了。接着，是纸张摩擦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她似乎留了张便条？然后，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门口方向移动。
“谢谢莫师傅！鞋子超级棒！钱我转你啦！好好休息！”她对着空气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又轻轻地关上。
“咔哒。”
门锁合拢的声音。
温暖、包裹、压力、声音……所有属于苏晓晓的感官信息瞬间消失。
世界再次陷入纯粹的、崭新的皮革和小羊皮混合气息的黑暗与寂静。
莫练祖的意识，再次被困在了这双崭新的棕色小皮鞋里，像一个被遗忘在温暖巢穴中的幽灵。
这一次，没有血腥，没有暴力，只有少女纯粹的喜悦和一双完美舒适的鞋。
但囚禁，依旧是囚禁。
绝望，无声地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