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在七点整准时响起，电子音尖锐地刺破清晨的宁静。我迷迷糊糊地伸手按掉它时，指尖触到的床单已经凉透了——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优奈早就醒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金线，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矮桌的一角压着一张纸条。
是优奈的字迹，清秀又工整：「杏子酱，我去打工了，要提前去准备，早餐在厨房的蒸锅里，记得热一下再吃。」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嘴角还翘着，像她本人的样子。
原来她今天要这么早出门。我拿起纸条看了看，指尖能摸到纸张边缘的温度，大概是刚写下不久。昨天她说周末打工工资会多一点，想来是份需要早起的工作吧。
因为不用上学，我赖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又躺了十分钟才慢吞吞地起来。换好睡衣走到厨房时，蒸锅里果然放着两个饭团，是梅子干馅的，还温着。旁边的玻璃杯里盛着麦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我坐在矮桌旁吃饭团，阳光刚好落在饭团上，把米粒照得晶莹剔透。梅子的酸香混着麦茶的清甜，在安静的房间里慢慢散开。没有优奈坐在对面偷偷看我，突然觉得有点冷清。
吃完早餐，我走进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眼底还有点浅浅的青黑——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沉了。我用梳子把淡紫色的长发梳顺，扎成一个低马尾，碎发落在颈窝，有点痒。
打开衣柜时，目光扫过带来的几件衣服，最后挑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棉布的料子很舒服，裙摆到膝盖上面一点，袖口有小小的荷叶边，是去年夏天妈妈给我买的，说穿起来像邻家女孩。
换好衣服下楼时，白仓奶奶正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看电视，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扇着。电视里在放周六早晨的综艺节目，主持人的笑声很热闹。
「奶奶，我出门了。」我弯腰行礼。
「去吧去吧，」奶奶抬起头，笑着挥了挥手，「玩得开心点，早点回来啊。」
「嗯！」
推开木门时，一股热意扑面而来。
今天的阳光格外明朗，天空蓝得像一块被洗过的玻璃，连一丝云都没有。蝉鸣已经开始稀疏地响起，「知了——知了——」的声音从院子里的樱花树上传出来，带着夏日特有的慵懒。空气里弥漫着青草被晒热的味道，还有隔壁院子里栀子花的甜香，闷闷的，却让人觉得很有活力。
路边的牵牛花已经开了，紫色的、粉色的，沿着篱笆爬得老高，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被阳光一照，像撒了一把碎钻。几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叫着，突然又一起飞走，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走到便利店门口时，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七海千秋蹲在马路边的树荫下，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铺在草地上，像一朵盛开的花。她的茶色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发梢的浅蓝色挑染在阳光下闪着光，却没有像平时那样披在肩上，而是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松松绑了起来。
她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脚边的一个小土堆——大概是个蚂蚁洞。洞口爬满了黑色的蚂蚁，密密麻麻的，正围着一块碎掉的水果糖搬运。有的蚂蚁在前面拉，有的在后面推，还有的大概是在指挥，绕着糖块转来转去。看起来乱糟糟的，却又透着一种奇怪的秩序，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小军队。
「千秋？」我轻轻走过去，在她身边停下脚步。
听到声音，她像是被阳光晒得微微舒展的叶片，从蹲姿里慢慢站起身。膝盖离开草地时带起一点细碎的草屑，她下意识地拍了拍米白色连衣裙的裙摆，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脚边的蚂蚁。
眼前的千秋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她的站姿很端正，膝盖并拢，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不像平时那样总是东倒西歪；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没有了「次元」「结界」之类的词，尾音还带着点软软的调子；连眼神都变得平和了许多，不再像平时那样带着「看穿一切」的中二感。
「杏子酱，你来了。」她转过头，棕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声「杏子酱」让我愣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刚及膝盖，衬得原本就纤细的腿更显修长；茶色短发被一根白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发梢的浅蓝色挑染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不像平时那样随意披散着。连指尖划过发尾的动作都透着股文静，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挥着剧本喊「次元裂缝」的张扬。
「你今天……」我忍不住上下打量她，「好像有点不一样。」
「是吧？」千秋笑着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怕碰掉什么，「每周六我都会这样哦。算是……回归正常模式？」
「正常模式？」
「嗯，」她点点头，目光又落回脚边的蚂蚁洞——那些黑色的小家伙还在围着糖块忙碌，「平时的样子是为了方便和‘次元能量’对接，周六就暂时关掉开关，做回大家眼里‘普通的七海千秋’。」她说着，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离得最近的一只蚂蚁，动作小心翼翼的，「其实这样也挺舒服的。」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新鲜。原来去掉中二病的千秋，是这样一个温柔又安静的女孩子。她的连衣裙很衬她，米白色让她的皮肤显得更白了，发带也系得很整齐，像漫画里走出来的校园少女。
「感觉……有点不习惯。」我老实说。
「很快就会习惯的。」千秋转过头，对我眨了眨眼，「等明天，‘次元守护者’模式就会重新启动了。」
就在这时，地铁站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日高菜菜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朝我们跑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棕色的短袖衬衫，配着一条格子短裙，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了不少。但她的个子实在太娇小了，衬衫的袖子长到盖住了手指，裙子也显得有点大，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反而更可爱了。
「杏子！千秋！」她跑到我们面前，喘着气，黑色双马尾上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抱歉来晚了，路上看到一家超可爱的贴纸店，忍不住进去逛了逛。」
她的目光落在千秋身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哇！千秋今天好淑女啊！果然周六的‘正常模式’最适合你了！」
「菜酱也很可爱啊。」千秋笑着说，语气自然又温柔。
「是吧是吧？」菜菜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又转向我，「杏子，你觉不觉得？今天的千秋简直像换了个人，说话都软软的，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喂……」千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确实有点，但很可爱。」
「是吧是吧！」菜菜拉着我的胳膊，「我就说嘛！」
我们三个一起走进地铁站。早高峰已经过去，站台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提着菜篮的老奶奶，还有背着画板的学生。地铁到站时，门「唰」地打开，里面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乘客，靠窗的位置刚好空着三个座位。
我坐在中间，左边是千秋，右边是菜菜。地铁启动时，车身轻轻晃了一下，菜菜顺势靠在我的肩膀上，翻开手机给我看她新买的贴纸：「你看这个猫咪贴纸，是不是超可爱？眼睛圆圆的，毛乎乎的像一团棉花糖。」
屏幕上的猫咪有着米色的长毛，浅粉色的眼睛，确实圆滚滚的很招人喜欢。
「嗯，很可爱呢。」我说。
「对吧？」菜菜兴奋地戳了戳屏幕，「我一看到就忍不住买了，感觉贴在相机上肯定超合适。」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贴纸的材质和图案设计，千秋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两句，阳光透过地铁车窗落在她的发梢，浅蓝色的挑染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格外显眼。
「对了杏子，」菜菜突然抬起头，好奇地问，「你觉不觉得今天的千秋很奇怪？」
「何止是奇怪，简直像被调包了。」我笑着说。
「什么叫被调包啊……」千秋在旁边小声抗议，脸颊有点红。
「因为平时的千秋会说‘这列地铁正穿梭在次元裂缝中’，而不是安安静静地看窗外啊。」菜菜模仿着千秋平时的语气，逗得我哈哈大笑。
千秋轻轻拍了下菜菜的胳膊，无奈地说：「菜酱，再这样我要启动‘次元警告’了哦。」
「哎呀，不要嘛千秋酱。」菜菜拉着她的袖子撒娇，「我就是觉得这样的你很新鲜嘛。」
千秋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好吧，就原谅你这一次。毕竟……和重要的朋友一起坐地铁，是很珍贵的‘三次元体验’。」
虽然还是提到了「三次元」，但语气温柔，听起来一点都不中二，反而让人觉得暖暖的。菜菜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千秋还是忍不住说漏嘴了！」
地铁在隧道里飞驰，窗外的灯光一闪而过，照亮了我们三个的笑脸。
下了地铁，走到地面上时，阳光更强烈了。商业街入口的牌坊下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哗啦哗啦」地响。街上已经很热闹了，有推着婴儿车的妈妈，有结伴而行的学生，还有举着相机拍照的游客。
「先去相机店吧！」菜菜拉着我们往左边跑，「那家复古相机店我想了好久了！」
相机店藏在一条小巷里，门口挂着一块木质的招牌，上面写着「时光相机馆」。推开门时，风铃「叮铃」一声响，一股淡淡的旧报纸和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
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相机，有的是黑色的胶片机，有的是银色的数码机，还有几个看起来很古老的木质相机，镜头圆滚滚的，像猫头鹰的眼睛。菜菜一下子就冲了过去，拿起一个棕色的胶片机，眼睛亮得像星星。
「这个是佳能AE-1！1976年生产的，是胶片时代的经典款！」她如数家珍地说，「你看这个快门按钮，手感超棒的，而且还能手动调节光圈……」
她一边说一边摆弄着相机，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旋钮，眼神专注又兴奋。店主是个戴着眼镜的老爷爷，坐在柜台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大概是很少见到这么懂行的小姑娘。
菜菜又拿起一个白色的拍立得：「这个是富士instax mini90，有微距模式和派对模式，拍出来的照片自带复古滤镜，超适合拍vlog的！」
她越看越入迷，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摸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型号和功能，像个找到宝藏的孩子。但当她看到价格标签时，兴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吐了吐舌头，把相机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好贵啊……」她小声嘟囔，「要攒三个月的零花钱才能买到。」
「以后会有机会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点点头，又多看了几眼那个白色的拍立得，才依依不舍地跟着我们走出店门。
刚拐过街角，千秋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是一家动漫店，门口挂着新番的海报，还有几个等身大的动漫角色立牌。
「你们先逛，我去去就回。」她丢下这句话，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店里，连裙摆都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我和菜菜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店里比相机店热闹多了，货架上摆满了漫画书、手办、徽章和海报，墙上的电视里还放着动漫主题曲。几个穿着cos服的女生正在挑选道具，一个穿水手服的女生对着镜子比划着手里的木剑，另一个穿洛丽塔裙的女生在和店员讨论假发的款式。
我们找到千秋时，她正在柜台前结账，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包装袋，里面装着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印着一个魔法阵的图案，正是她前几天说的那个限量款。
「买到了？」我问。
「嗯！」千秋的眼睛亮闪闪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兴奋表情，虽然语气还是温柔的，「幸好来得早，只剩最后一个了。」
菜菜凑过去看了看：「这个徽章好酷啊！多少钱？」
「三千日元。」千秋小心翼翼地把徽章放进书包，「攒了两周的零花钱呢。」
我们在店里逛了逛，菜菜买了一本动漫杂志，封面是她喜欢的偶像团体；千秋又挑了两个复古游戏机的贴纸；我拿起一个兔子形状的挂件，觉得很可爱，就买了下来。
逛到一半时，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几个coser走了过来，笑着问我们要不要合影。菜菜立刻兴奋地答应了，拉着我和千秋站在她们中间。快门按下的瞬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脸上，暖洋洋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太阳升到了头顶，把影子压得短短的。我们的肚子都饿了，菜菜提议去吃鲷鱼烧：「就是千秋说的那家有樱花馅的！」
鲷鱼烧店就在商业街的尽头，门口排着长长的队，队伍末尾的牌子上写着「今日限定：樱花馅、红豆馅、奶油馅」。我们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店员就笑着迎了上来：「三位吗？刚好里面有个三人座空出来了，请进吧。」
「太好了！」菜菜高兴地跳了起来。
走进店里时，一股甜甜的香味扑面而来，混合着面粉和红豆的气息。店门口立着两个大大的鲷鱼吉祥物，大概有一米五高，黄色的身体，红色的鳍，眼睛是黑色的纽扣，看起来圆滚滚的很可爱。
一个吉祥物正举着广告牌，对着路人鞠躬；另一个则背对着我们，像是在整理身上的衣服。
就在我们经过那个背对着我们的吉祥物时，它突然轻轻地转了过来。
隔着吉祥物厚厚的布料，我好像感觉到有视线落在我身上。那两个黑色的纽扣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