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台的风与噩梦的余韵

作者:雨夜梦夏 更新时间:2025/8/11 16:25:57 字数:4086

午休的铃声漫过走廊时,教室里的喧嚣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我打开便当盒,玉子烧的甜香混着梅子干的酸气漫出来,在闷热的空气里轻轻浮动。菜菜一早就说要去隔壁班找朋友,临走前塞给我一块柠檬硬糖,说“文艺社的学姐今天要检查观察日记,得提前去准备”;千秋则拎着便当盒冲出门,嘴里嚷嚷着“要去和‘次元同好’交换午餐能量”,粉色的筷子从她书包侧袋里露出来,一晃一晃的。

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靠窗的女生正对着镜子涂防晒霜,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手腕上,银镯子反射出细碎的光。我拿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学校官网的社团页面——话剧社那行记录里,“平成16年”与“平成31年”之间的空白,像被橡皮擦过的铅笔印,浅淡却清晰。

“还在看这个啊?”千秋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了我一跳。她手里拿着半盒没吃完的鲷鱼烧,嘴角沾着一点红豆馅,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嗯,”我合上便当盒盖子,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摩挲,“你之前说,话剧社闭社了十五年?”

千秋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用袖子擦了擦汗,动作幅度大得差点碰倒我的味噌汤。“是啊,”她咬了口鲷鱼烧,含糊不清地说,“听三年级的佐藤学姐说,以前的话剧社可风光了,连续五年拿文化祭金奖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招不到新社员,最后一任社长毕业时,学校就把社团‘冻结’了——说是冻结,其实就是闭社,只是没正式除名而已。”

“冻结?”

“嗯,”她点点头,眼神飘向窗外的樱花树,像是在回忆什么,“去年结娜学姐写了整整三页申请,说要‘复活’话剧社。学校一开始不同意,说‘冻结的社团不能随便重启’,结果结娜学姐带着青空学姐天天去学生会堵人,还拉来了田中学长凑数,才终于批下来。”

她用筷子戳了戳我便当里的玉子烧:“去年文化祭他们拿了铜奖,虽然不是最高奖,但对一个刚复活的社团来说已经很厉害了。学校看他们确实有诚意,才正式把‘冻结’改成‘激活’,话剧社这才算真正回来。”

我想起结娜社长开会时总是挺直的脊背,想起青空学姐写剧本时专注的侧脸,突然明白她们身上那种“不一样”的气质是什么了——那不是普通的热情,是带着珍重的使命感,像捧着易碎的玻璃器皿,既小心翼翼,又无比坚定。

“说起来,”千秋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我耳边,“吾辈上周在旧书库找到一本十年前的校刊,上面有话剧社的照片哦。当时的社长是个超酷的学姐,短发,穿黑色风衣,手里还拿着一把道具剑,据说她演的麦克白在县话剧比赛里拿过奖呢。”

“真的吗?”

“当然!”她拍了拍胸脯,语气瞬间切换成中二模式,“下次带你去看,说不定能从先辈的‘次元气场’里汲取灵感!”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把手机收进书包,心里那片关于“空白”的疑惑,像被风吹散的雾,终于变得明朗起来。

下午的课过得像融化的蜂蜜,黏稠而缓慢。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黑板上的粉笔字染成暖黄色,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也变得模糊。最后一节班会课刚开始,班主任刚拿起点名册,教室前方的广播突然“滋啦”响了两声,传出学生会会长花岛夏音平稳的声音:

“通知全校师生,本年度文化祭定于一个月后的今日举行,具体活动安排将于下周公布。请各班级、各社团做好准备……”

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教室里瞬间响起细碎的议论声。坐在我前排的女生转过身,兴奋地晃着手里的笔记本:“我们班打算搞女仆咖啡厅!杏子要不要来帮忙?”

我笑着摇摇头,心里却和大家一样,被一种莫名的期待填满了。

放学铃声刚落,千秋就拽着我的胳膊往天台跑。“快点快点!结娜学姐说今天有重要的事宣布,说不定是要公布剧本主角!”

通往天台的楼梯在教学楼最东侧,平时总是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今天却虚掩着,露出一道窄窄的缝。推开门时,风一下子涌了过来,带着楼顶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野草的气息,把校服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天台上铺着一块蓝白格子的野餐垫,结娜和青空正盘腿坐在上面,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和果子盒,里面装着切成小块的樱饼。看到我们,结娜笑着招手:“快来坐,风很舒服哦。”

我和千秋在垫子边缘坐下,果然如她所说,今天的风格外温柔。不像中午那么燥热,带着点傍晚的凉意,吹在脸上像浸了凉水的棉絮。远处的电线杆上停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偶尔扑棱着翅膀飞走,在夕阳里划出一道灰黑色的弧线。天台四周围着高高的铁网,网眼上缠着几缕干枯的藤蔓,大概是春天被风吹上来的。

“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说。”结娜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我和青空已经跟花岛会长申请过了,从明天开始,直到文化祭结束,天台都借给我们话剧社排练。”

“欸?!”我和千秋同时睁大了眼睛。

“真的吗?!”千秋激动地站起来,差点踩翻野餐垫,“吾辈早就想在天台上飙戏了!这里的‘次元共鸣’绝对最强!”

“当然是真的。”青空笑着拉住差点摔倒的千秋,“我们昨天找会长的时候,她一开始还说‘天台是管制区域,不能随便用’,结果结娜把剧本大纲给她看了,她就突然说‘可以申请试试’,没想到校方居然批了。”

结娜补充道:“我们还拜托校方在天台搭个遮阳棚,明天应该就能装好。话剧社的活动室太小了,排练需要跑位、喊台词,空间不够,而且容易打扰其他社团。天台这里又大又通风,最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除了我们,没人能来。”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学校规定,天台只有老师、学生会和特殊活动才能用。”青空咬了口樱饼,粉色的馅料沾在嘴角,“我们这次是以‘文化祭重点社团’的名义申请的,校长特批说‘只要不影响教学,随便用’。”

风又吹了过来,掀起结娜的短发,露出她耳朵上小小的银色耳钉。“以后每天放学后,我们就在这里排练。”她看着我们,眼神明亮,“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把剧本磨得闪闪发光了。”

“对了,”我想起菜菜,“菜菜今天被文艺社副社长叫去开会了,说不让她来帮忙……”

“藤野那家伙就是故意的。”青空无奈地耸耸肩,“她其实早就把菜菜的名字从分配名单里划掉了,就是想跟我闹别扭。明天我和结娜去跟她好好说,肯定能让菜菜过来。”

“嗯,”结娜点点头,语气笃定,“藤野就是嘴硬,心里还是支持我们的。去年话剧社的海报,还是她帮忙画的呢。”

正说着,天台的门被推开,菜菜背着书包走了进来,脸上鼓鼓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河豚。

“你们都在啊……”她走到我们身边坐下,声音闷闷的,“藤野学姐太过分了!我跟她说想帮话剧社,她连理都不理我,还说‘文艺社的人就该待在文艺社’,气死我了!”

“别气别气。”我递给她一块樱饼,“明天结娜学姐她们会去说的。”

“不止呢!”菜菜突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我找了藤田巧克帮忙!就是手工社的社长,我们从小就认识,她说愿意带社员帮我们做道具!”

“真的吗?”结娜眼睛一亮,“巧克学姐的手工超厉害的!去年文化祭她做的城堡模型,全校都在夸呢。”

“那是!”菜菜拍了拍胸脯,“我跟她说了我们的剧本,她一听‘对抗魔王’就超兴奋,说要做一把三米长的魔法剑!”

“太棒了!”千秋激动地站起来,“吾辈也有个朋友能帮忙!动漫社的梦见子爱知,她做cos服超厉害的,上次她给吾辈做的魔法师斗篷,连线头都藏得看不见!可以让她帮忙做演出服!”

看着她们兴奋的样子,我突然有点惭愧。大家都在为话剧社努力,找朋友、想办法,只有我……好像除了演戏,什么也做不了。

“别发呆啦,杏子。”千秋注意到我的情绪,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结娜学姐说,你的演技超有感染力的,说不定你是主角呢!好好排练就是最大的帮忙啦!”

“对呀对呀。”菜菜也附和,“我们负责后勤,你负责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分工明确!”

结娜和青空也笑着点头,阳光透过她们的发梢,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又吹了过来,带着樱饼的甜味,把心里那点小小的惭愧吹得一干二净。

社团会结束时,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我们四个并肩往楼下走,菜菜还在叽叽喳喳地说要给巧克画道具草图,千秋则在旁边补充“魔法剑要加发光效果”,结娜和青空走在后面,低声讨论着明天搭遮阳棚的细节。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菜菜说要去买新的素描本,和我们分了手。千秋本来想送我到家门口,被我笑着拒绝了。

“就在前面的便利店分开吧,我家很近的。”

“真的不用?”她有点不放心,棕色的瞳孔里带着担忧,“吾辈的‘次元雷达’感应到前面的巷子有点不对劲哦。”

“放心啦,我天天走。”

在常去的那家便利店门口,我和千秋挥手告别。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向地铁站,我才转身往白仓家走。晚风吹起我的长发,带着一丝凉意,巷子里的路灯次第亮起,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推开白仓家的木门时,玄关静悄悄的,没有奶奶织毛衣的声音,也没有优奈迎接的身影。

“奶奶?优奈?”我试探着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一楼的客厅空荡荡的,藤椅空着,电视也关着,只有茶几上放着一个没织完的毛线团,针还插在上面,像是刚放下不久。

难道奶奶出去了?

我走上二楼,楼梯的“吱呀”声在安静的房子里格外清晰。推开房间门的瞬间,我愣了一下——白仓奶奶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而优奈的被子里,裹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头到脚都被蒙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被子在轻轻颤抖。

“奶奶?怎么了?”我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

奶奶慢慢转过身,银白色的卷发有些凌乱,眼里带着疲惫的温柔:“没什么,杏子回来了啊。”

“优奈她……”

“做了个噩梦。”奶奶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胳膊,“从下午睡到现在,醒了就蒙着被子不说话。你陪陪她吧,我去楼下做饭。”

说完,她轻轻带上门,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口。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被子里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我在床边坐下,能听到被子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的小动物在偷偷哭泣。

“优奈?”我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被子,“是我,杏子。”

被子猛地一颤。

几秒钟后,裹得紧紧的被子突然松动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米色的长发乱糟糟的,浅粉色的瞳孔红肿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尖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没等我说话,她突然伸出胳膊,一把抱住了我的腰,脸埋在我的校服外套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滚烫的眼泪透过布料渗进来,烫得我心口发疼。

“呜……”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动作表达着委屈和害怕,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像是怕我突然消失。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带。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能感觉到她身体里藏着的巨大恐惧,像沉在水底的石头,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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