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莱恩带着她来到了村子后面的一片空地上。这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你想学什么？”莱恩站定，看着她，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什么都行。”琳立刻回答，“只要能……能打倒人就行。”
“打倒人，有很多种方法。”莱恩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用毒，用陷阱，用武器，或者用拳头。或者有高级一点的阵法，造物，祈愿，你想学哪种？”
琳被问住了。她以前是统兵的将领，擅长的是马背上的冲杀和战场上的指挥。对于这种单打独斗的技巧，她几乎一无所知。
“我……”她犹豫了片刻，想起了自己那可笑的力量，“我现在的身体，能用武器吗？”
“短剑可以，匕首也行。”莱恩说，“但任何武器，都只是你身体的延伸。你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好，武器只会伤到你自己。”
这句话，一针见血。
琳的脸颊再次发烫，这次是羞愧。
“那就……从控制身体开始。”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
“好。”
莱恩的教学方式，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极简的“咸鱼”风格。
没有热血的动员，也没有高深的理论。
“站好。”他说。
琳依言站直。
“不是那样。”莱恩摇了摇头，“重心下沉，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对，就像这样。”
他只是动嘴，偶尔用手指一下，连上前来纠正姿势都懒得做。
琳努力地模仿着，但她这副身体柔韧有余，力量却严重不足。一个简单的马步，站了不到五分钟，她的双腿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太……太累了……”她喘着气，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那就休息。”莱恩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坚持就是胜利”之类的废话。
琳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她看着莱恩，对方正靠在一棵树上，又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琳心里又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认真教她？
休息了一会儿，训练继续。
“出拳。”莱恩说。
琳站起来，学着记忆中士兵的样子，一拳挥出。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不是用胳膊甩。”莱恩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从腰部发力，转动身体，把力量从脚传递到腰，再到肩膀，最后通过拳头打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做了一个示范。动作很慢，但琳能清晰地看到，他整个身体像一根被拧紧的鞭子，在出拳的瞬间，将力量完全释放了出去。拳风甚至带起了一阵细微的空气波动。
琳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开始模仿。一次，两次，十次，一百次……
空地之上，一个纤细的少女，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直拳动作。姿势从一开始的笨拙生涩，到后来慢慢变得协调。
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她没有停。
凯斯特的意志，在支撑着这副孱弱的躯体。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微弱的力量，正在被她一点点地挖掘出来。
“休息一下。”莱恩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去那边树荫下坐着，我去拿点东西。”
说完，也不等琳回答，他就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琳依言走到树荫下，靠着树干坐下，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看着莱恩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最随意的方式，做着最妥帖的事。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拳头。刚才那种力量贯通的感觉，让她有些着迷。
她站起身，对着旁边一棵不算太粗的白桦树，学着莱恩的样子，拧腰，送胯，出拳！
“砰！”
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树干上。
“啊！”
下一秒，钻心的疼痛从指骨传来，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琳抱着自己的手，痛得原地直跳脚。树干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连片树叶都没掉。
“可恶！连一棵树都欺负我！”
她那属于凯斯特的暴躁脾气又上来了，对着那棵树怒目而视，仿佛那不是一棵树，而是她的生死仇敌。
她不信邪，换了另一只手，再次摆开架势。这一次，她吸取了教训，没有用尽全力，而是专注于寻找那种力量传导的感觉。
就在她全神贯注，对着那棵无辜的白桦树“哼哼哈嘿”的时候，莱恩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
“我好像没教这一个部分？”
琳浑身一僵，动作瞬间定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轰”的一下，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看到莱恩手里拿着一个水袋和两个烤得金黄的麦饼，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完了，最丢人的一面被看到了。
“我……我只是……活动一下！”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莱恩没有戳穿她，只是把水袋和麦饼递了过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琳窘迫地接过，低下头，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吃完东西，体力恢复了一些。莱恩看着她，忽然说道：“接下来，我们换一种训练方式。”
“什么？”
“你来攻击我。”莱恩站到空地中央，“用你刚才学到的，或者用你自己的任何方法，只要能打中我一下，就算你今天合格。”
琳愣住了。
攻击他？
她看着莱恩那副懒散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这双红肿的拳头，心里顿时燃起了一股强烈的胜负欲。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你……你确定？”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确定。”莱恩点头。
“那……我开始了！”
琳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羞耻和杂念都抛到脑后。眼中只剩下莱恩这一个目标。她冲了上去，一记标准的直拳，直取莱恩的面门！
然而，她的拳头在距离莱恩的脸还有半尺远的地方，就挥空了。
莱恩根本没动，只是脑袋轻轻一偏，就轻易地躲了过去。
琳一击不中，立刻变招，横扫，下劈，侧踢……她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攻击方式都用了出来。但结果都是一样。
莱恩就像一棵在风中摇曳的柳树，无论她的攻击多么迅猛，他总能用最小的动作幅度，恰到好处地避开。他的脚步甚至都没怎么移动过。
汗水再次湿透了琳的衣服，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体力在飞速消耗。而莱恩，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好像快要睡着的样子。
巨大的实力差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琳心中的火焰。
不，不能放弃！
凯斯特的骄傲，不允许她就这么认输！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力量和速度都远远不如对方，正面对攻绝无胜算。必须用计谋！
她故意卖出一个破绽，身体一个踉跄，仿佛体力不支要摔倒。
就在莱恩的注意力被她吸引的瞬间，她藏在身后的左手，猛地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土，朝着莱恩的脸上扬了过去！
这是最下三滥的招数，是骑士们最不屑的伎俩。
但对现在的琳来说，只要能赢，她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莱恩料到她来了这么一手，虽然都影响不了他，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抬手去挡，给琳漏了个破绽。
就是现在！
琳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身体在摔倒的瞬间强行扭转，积蓄的最后一点力气全部爆发出来。她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绕过莱恩格挡的手臂，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小腹上。
“砰！”
一声闷响。
结结实实的，打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