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他说。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琳整个人都懵了。
“你……知道？”
“嗯。”莱恩重新靠回墙上，视线又飘向了远方，“从她敲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琳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奥莉薇娅在演戏？
那他为什么还要让她留下来？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为什么？”最终，她只能问出这个最直接的问题。
“因为我有教不了你的东西。”莱恩的回答出乎琳的意料，“她有能帮助到你的地方。”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赞赏。
琳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逻辑。
因为觉得有意思，就把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女人留在身边？这是什么道理？
“你不担心吗？”琳忍不住追问，“她对你……”
“担心什么？”莱恩打断了她，“担心她能对我做什么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琳哑口无言。
是啊，莱恩是谁？
一个能轻易扭转战局，能随手治好她重伤的男人。
奥莉薇娅那点小伎俩，在他面前，可能真的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是自己太紧张了。
因为自己变弱了，所以下意识地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威胁。
看到琳沉默了，莱恩似乎是叹了口气。
“你还是没明白。”他转过身，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琳，“我留她下来，不只是因为她。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琳指了指自己，满脸困惑。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莱恩的视线从她的头顶扫到脚尖，“除了和我说话，你还跟谁说过话？除了这间小屋，你还去过哪里？唯一见到的还是上次去买衣服时的那个店员。”
是的，社恐，不善交际，这是她现在最大的问题，凯斯特是不需要，现在倒霉的是琳了。
“你现在需要学习新的东西。”莱恩继续说，“不是在战斗之中，而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切。”
“我……”琳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确实，和奥莉薇娅相处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来锻炼自己的社交，还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立即发现。
“你需要学习。”莱恩下了结论，“学习怎么以‘琳’的身份活下去。学习女孩子该懂的东西，学习怎么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和你讨厌的人。”
莱恩特地在讨厌的上面加重了一点，不过看起来琳并没有了解到更深层的意思。
“那个女人，虽然目的不纯，但在这方面，她是个很好的老师。”莱恩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布置一个任务。
“她懂得怎么讨人喜欢，懂得怎么用言语达到自己的目的，懂得怎么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这些，都是你现在最欠缺的。”
“你可以拒绝。”莱恩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我可以让她现在就离开。”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琳。
琳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但琳明白，莱恩说得对，奥莉薇娅是个很好的“老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待在敌人身边，近距离地观察她，学习她，最后再超越她，击败她。
这才是凯斯特的行事风格！
一股强烈的掌控欲和好胜心探出头来。
“我……”琳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里燃起了光芒，“我接受你的建议。”
莱恩看着她眼里的变化，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但弧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很好。”他点点头，“那接下来，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他转身，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同时对跟在后面的琳说道：“奥莉薇娅想留下来，而我需要她教你东西。这算是一场交易。现在，我们去和她谈谈交易的筹码。”
当莱恩和琳一前一后地回到小屋时，奥莉薇娅正站在客厅中央，双手不安地绞着围裙的一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紧张。
看到他们进来，她立刻迎了上来，目光越过琳，直直地落在莱恩身上。
“莱恩哥哥，你们……谈完了吗？是不是琳妹妹对我有什么误会？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都可以改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眶又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琳在心里冷冷地想。
莱恩没有理会她的表演，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想留下来。”
奥莉薇娅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地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恳求：“是的，莱恩哥哥！我……我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求求你收留我吧，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可以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可以。”莱恩打断了她的话。
奥莉薇娅的眼睛瞬间亮了，巨大的惊喜让她一时间忘了继续表演。
“真的吗？谢谢你，莱恩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别急着谢我。”莱恩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道，“我有个条件。”
奥莉薇娅的心又提了起来，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乖巧地问：“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
莱恩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琳。
“我的条件就是她。”
奥莉薇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琳？条件和她有关？
琳也抬起头，迎上了奥莉薇娅探究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躲闪。
既然决定了要正面迎战，就不能再露怯。
“琳，”莱恩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她刚从一个很封闭的地方出来，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性格也……比较内向。”
他用了一种非常委婉的说法。
“你需要教她。”莱恩看着奥莉薇娅，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教她一个普通女孩该知道的所有事情。怎么和人说话，怎么买东西，怎么打扮自己。简单来说，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负责照顾她，和她好好相处。”
奥莉薇娅彻底呆住了。
让她去教琳？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莱恩这是在主动给她创造接近琳，并且长时间留在他们身边的理由！
“和她好好相处”，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只要我能搞定琳，就能名正言顺地待在莱恩身边吗？
只要能留下来，就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把莱恩从那个小丫头手里抢过来！
至于教她东西？
呵呵，再简单不过了。
自己可以借着“教导”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掌控琳的生活，让她对自己产生依赖。甚至，可以不动声色地把她教成一个更不受莱恩喜欢的样子。
比如，教她化浓妆，穿俗气的衣服，说不得体的话。
到时候，在莱恩的眼里，一个是温柔能干、善解人意的自己，另一个是粗俗不堪、惹人讨厌的琳，他会选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想到这里，奥莉薇娅心中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狂喜。
她看向琳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我明白了，莱恩哥哥！”奥莉薇娅立刻换上了一副充满责任感和热情的表情，“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琳妹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照顾的！保证把她教得白白胖胖，人见人爱！”
她故意说得有些夸张，像是在开玩笑，以此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琳听着她的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亲妹妹？谁要当你的妹妹。
但她没有出声反驳。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嗯。”莱恩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他站起身，“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自己安排吧。”
说完，他就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晃晃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留下琳和奥莉薇娅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那个……”奥莉薇娅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走到琳的面前，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的笑容，“琳妹妹，以后请多多指教啦。为了方便，你就叫我奥莉薇娅姐姐，好不好？”
姐姐？
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立刻就给自己安上了“姐姐”的身份。
这是想在关系上先压自己一头。
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片刻。
就在奥莉薇娅以为她又要像以前一样，用沉默来抗拒的时候，琳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奥莉薇娅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琳这次居然这么“顺从”。
是莱恩的话起了作用吗？还是说，这个小丫头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对付？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太好啦！”奥莉薇娅亲热地拉起琳的手，琳的手很凉，被她握住的时候，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抽回去。
这让奥莉薇娅更加得意。
“那，作为姐姐，第一课，我们先从最基本的开始吧！”奥莉薇娅兴致勃勃地拉着琳，在小屋里转了一圈，“我们先来熟悉一下这个家，然后姐姐教你，怎么打扫卫生，才能又快又干净！”
她选择了一个最不会出错，也最能体现自己“能干”的教学内容。
琳被她半拖半拽地拉着，心里算计了一番后，根据莱恩给自己的提示，脸上表露出抗拒但不得不压下去的神情。
但她的眼睛，却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奥莉薇娅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奥莉薇娅如何用一块抹布，几下就将木桌擦得光可鉴人。
看着她如何将扫帚运用自如，把地上的灰尘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扬尘。
这些都是凯斯特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作为领主，他只需要下达命令，自然有仆人去完成。
他从未想过，原来打扫卫生，也有这么多的门道。
“你看，擦桌子要顺着一个方向，这样才不会留下水痕。扫地的时候，动作要轻，要贴着地面，这样灰尘才不会飞起来。”奥莉薇娅一边做，一边耐心地讲解，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温柔好姐姐”的角色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学生”，正在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眼神，吸收着她所传授的一切。
琳的学习能力，远超奥莉薇娅的想象。
她不只是在看，更是在分析，在记忆。
她将奥莉薇娅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拆解开来，记在心里。
这些看似无用的生活琐事，在琳看来，却是了解奥莉薇娅这个人的一个突破口。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伪装的。
她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