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还有几分压抑不住的委屈。
“莱恩……哥哥,我……我的水果……忘在里面了。”
奥莉薇娅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可怜极了,仿佛刚才不是愤然离去,而是在门外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在只是鼓起勇气回来拿自己的东西。
琳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
她刚刚才在莱恩的肯定下,卸下了心防,甚至对莱恩所说的“乐趣”产生了一丝丝好奇和期待。可当奥莉薇娅的声音真的再次响起时,那种本能的排斥感还是让她感到了不适。
她转头看向莱恩,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莱恩只是靠在椅背上,神情懒散,仿佛门外的人跟他毫无关系。他没有去看琳,而是把玩着手里最后一颗葡萄,用一种近乎无聊的语调说:“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
琳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的东西?
她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明白了莱恩的意思。他不是在说那篮水果,而是在说这个“家”,这个空间,以及……在这里的主导权。
他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这和之前琳强行宣告主权,然后惴惴不安地寻求他的肯定,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一次,是莱恩主动将权力放在了她的手心。
一种奇妙的、带着些许陌生的掌控感,从心底缓缓升起。这不再是作为凯斯特时,那种背负着领地与责任的沉重权力,而是一种轻盈的、被允许的、甚至是被鼓励的特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残存的紧张。她告诉自己,莱恩就在身边,他看着呢。他想看的,是自己如何处理这件事。
“让她进来吧。”琳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没有了以往的怯懦和躲闪。
莱恩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下,嘴角似乎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然后他才懒洋洋地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奥莉薇娅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探了进来。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看到屋内的情形,特别是看到琳安然无恙地坐在莱恩身边,而莱恩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眼底的怨恨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委屈所覆盖。
她一步一步挪了进来,视线始终不敢与莱恩和琳对视,只是死死盯着墙角那只被她遗落的果篮。
“我……我拿了就走。”她小声说,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她挪动脚步时裙摆摩擦的细微声响。
琳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奥莉薇娅。
这就是莱恩说的“乐趣”吗?
看着自己的宿敌,那个曾经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奥斯顿,如今变成一个少女,在自己面前扮演着受气包的角色,连拿回自己的东西都要看她的脸色。
老实说,琳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报复的快感。更多的是一种荒谬感。
但她确实不再感到焦虑和威胁了。因为她知道,奥莉薇娅的一切表演,在莱恩眼中都无所遁形。而自己,是那个唯一被偏爱,唯一可以安稳坐在莱恩身边的人。
奥莉薇娅终于走到了果篮边,她蹲下身,伸手要去提。
就在这时,琳开口了。
“等等。”
奥莉薇娅的身体猛地一僵,提着果篮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缓缓地,带着一丝惊恐地回过头,看向琳。
“琳……琳妹妹,还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在发抖,好像生怕琳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琳看着她,黑色的发丝垂在脸颊旁,金色的眼瞳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一颗葡萄,学着刚才莱恩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剥开皮。
气氛在沉默中变得愈发凝滞。
奥莉薇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琳想做什么。是想羞辱她?还是想把她彻底赶走?她现在就像砧板上的鱼,毫无反抗之力。莱恩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把所有的决定权都给了琳。
“那些水果,”琳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奥莉薇娅的耳朵里,“洗干净,切好,再送过来。”
奥莉薇娅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琳会让她去做这种……女仆一样的工作。
这算什么?下马威吗?
她下意识地想反驳,想质问。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一旁始终没有作声的莱恩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莱恩正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这边。那眼神里没有偏袒,没有干涉,纯粹就是一种……看戏的眼神。
奥莉薇娅瞬间明白了。
反抗?反抗的下场就是被立刻赶出去,永远失去接近莱恩的机会。
不反抗?那就得咽下这份屈辱,按照琳说的去做。
但……形势比人强。
房门被轻轻关上。
屋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琳捏着手里剥了一半的葡萄,指尖有些发凉。她刚才,只是下意识地模仿着莱恩那种随意的态度,说出了那句话。
现在回想起来,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是不是……又做得太过火了?
她不安地抬起头,看向莱恩。
莱恩拿起她剥了一半的葡萄,自然地放进自己嘴里,然后慢悠悠地评价道:“嗯,有点酸。”
琳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关注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我、我不是问你这个!”她有些结巴地反驳。
“那你想问什么?”莱恩懒洋洋地靠回椅子上,一副“我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我刚才那样对她,是不是……”琳的话说了一半,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是不是太盛气凌人了?是不是太不符合自己柔弱的形象了?
莱恩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觉得,一个领主,使唤一个身份不明、意图不轨的借住者,去做点杂活,很过分吗?”
琳愣住了。
领主……
是啊,她曾经是凯斯特,是一方领主。虽然现在变成了琳,但那份属于上位者的思维方式和尊严,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被这具柔弱的身体和颠沛流离的处境给压抑住了。
“可是,我现在是琳……”她小声说。
“琳就不能使唤她了吗?”莱恩反问,“还是说,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必须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任人拿捏?”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
“琳,你不需要扮演任何人。你就是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别把我吵醒,其他的,随你。”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抚平了琳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疑虑。
随你。
多么简单,又多么有分量的两个字。
琳的眼眶微微发热。她终于明白,莱恩给她的,不是一时的庇护,而是一片可以让她自由生长的土壤。
“我知道了。”琳低下头,轻声说。
她将手里的葡萄皮仔细地收拾干净,然后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那……接下来的‘乐趣’,我可以自己决定吗?”她试探着问。
莱恩看着她眼中那抹狡黠的光,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疲惫的声线里多了一丝兴味。
“当然。”他回答,“我只是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