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平稳了许多，没有了那种委屈的颤音。
“进来。”琳开口说道，语气平静。
门被推开，奥莉薇娅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上了一副顺从的姿态，低眉顺眼，仿佛刚才那个哭哭啼啼的样子只是众人的错觉。
托盘上，各色水果被仔细地清洗干净，切成了大小均匀的小块，用几根削尖的木签插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她很用心，或者说，她不敢不用心。
她走到桌边，将托盘轻轻放下，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琳妹妹，莱恩哥哥，水果切好了。”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甜美柔和的语调，只是其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莱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保持着他那万年不变的咸鱼姿态，似乎对眼前的水果毫无兴趣。
琳则拿起一根木签，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清脆，甘甜。
她看着垂手站在一旁，像个侍女一样等待发落的奥莉薇娅，心里那种荒谬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这就是奥斯顿。那个曾经在战场上与她分庭抗礼，用阴谋诡计让她失去一切的男人。现在，他正以一个少女的身份，为她洗手作羹汤……哦不，是洗水果。
琳忽然觉得，莱恩说的“乐趣”，她好像有点体会到了。
那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感，而是一种……看穿了对方所有伪装和算计后，看着对方不得不继续演下去的从容。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琳咽下苹果，淡淡地问道，“等我喂你吃吗？”
奥莉薇娅的身体瞬间绷紧，脸上那副柔顺的表情差点没挂住。她能感觉到琳话语里的刺，但她不能发作。
“不……不是的，琳妹妹。我只是看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她连忙解释道，头埋得更低了。
“没有了，”琳摇摇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这些天我和莱恩的饮食，也由你来准备吧。”
奥莉薇娅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错愕。
让她准备饮食？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使唤了，这是要把她彻底当成一个下人！
她感觉自己的尊严正在被一刀一刀地凌迟。那个该死的琳，她凭什么？她不就是仗着莱恩的偏爱吗！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奥莉薇娅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连托盘都忘了拿。
房间里，琳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她转头看向莱恩，发现他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莱恩收回目光，重新躺了回去，“只是觉得，你学得很快。”
他说的，当然不是做饭。
琳的脸颊微微发烫。她知道莱恩指的是什么。她正在快速地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新“权力”。
不知道为什么，琳总觉得这还是不像自己。
而在莱恩看来，琳还没有达到自己的判断和选择的地步。
她没有还没有到达那种不因为憎恨而落井下石，不因为同情而过分关心的地步。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才能证明她正在真正地成熟起来，不再轻易被情绪左右。
现在，该教她同情了。……
这几天，一直都是奥莉薇娅在做菜，那几个成为自称为勇者小队的成员出去了，说是什么找到了夜的踪迹。
琳看向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奥莉薇娅。
奥莉薇娅正小口小口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炖肉。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从最初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沉默地做着事情。洗菜，切菜，烧火，然后现在，沉默地吃饭。
她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偶，机械地完成着每一个动作。
琳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原本以为，看着奥莉薇娅被迫屈服，会让她感到愉悦。但现在，看着对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只觉得索然无味。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乐趣”。
她想要的，是与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博弈，而不是单方面地碾压一个失去反抗能力的俘虏。
可奥斯顿……或者说奥莉薇娅，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琳有些烦躁地用勺子戳着碗里的土豆。
难道，这就是她和奥斯顿之间，最终的结局了吗？一个作为胜利者，享受着安逸的生活；另一个作为失败者，屈辱地扮演着侍女的角色，直到某一天被厌倦，然后被赶走？
不，这不对。
琳摇了摇头。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抬起头，看向莱恩。
莱恩察觉到她的目光，放下勺子，问道：“怎么了？不好吃？”
“不是……”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只是觉得，这样……有点无聊。”
莱恩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无聊？”
“嗯。”琳点了点头，“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一个坏掉的玩具。不管我怎么对她，她都只有一种反应。这和看着一块木头有什么区别？”
莱恩看着琳，金色的眼眸里带着思索。他似乎在评估琳说这番话的真实意图。
“那你希望她怎么样？”莱恩问道。
琳被问住了。
是啊，她希望奥莉薇娅怎么样？
让她恢复成那个阴险狡诈的奥斯顿，然后和自己再斗一次？不，琳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被逼到绝境的感觉了。
那让她滚蛋？眼不见心不烦？可莱恩说过，把她留下来更有趣，也更安心。
琳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奥莉薇娅，忽然开口了。
“我吃饱了。”
她的声音沙哑，然后站起身，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碗筷，准备离开。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琳和莱恩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