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莉薇娅脸上的笑容像是焊在上面一样，完美无瑕，目送着莱恩和琳一前一后地离开。
木门合拢的轻响，隔绝了屋外的晨光，也让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卸了下来。
那不是失落，也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一丝兴味的审视。
她走到桌边，看着那只被琳喝了一半的牛奶杯，和那碗几乎没怎么动的麦粥。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点莱恩面前的麦粥，放进嘴里。味道寡淡，和她精心熬煮的那一锅没什么两样。
“真是有趣。”她轻声自语，将勺子放回碗中。
奥莉薇娅走到窗边，看着那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林间小道。她抚摸着身上那件属于莱恩的披风，粗糙的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篝火的余烬和属于他本人的、某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冬日暖阳般懒散的气息。
她知道，想要撬动莱恩这块万年不化的坚冰，光靠热情和示好是不够的。她需要找到冰层下的那条裂缝。
而今天，她似乎看到了那条裂缝的起点。她转过身，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餐桌，将碗碟拿到厨房清洗。她的动作轻快而熟练，仿佛一个真正的、无害的邻家妹妹。
在无人看见的厨房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真正的、充满挑战欲的微笑。游戏，才刚刚开始。
……
林间的空气带着清晨的湿润和泥土的芬芳。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琳跟在莱恩身后，踩着松软的腐殖土，心情像是在云端漫步。
她偷偷打量着走在前面的背影。莱恩的步伐不快，带着一种特有的、仿佛随时会停下来睡一觉的慵懒感，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他没有牵着她，也没有刻意放慢速度等她，只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她能轻松跟上，又不会感到被冒犯。
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琳有些无所适从，却又感到莫名的安心。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片寂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社恐的本能让她对开启一个话题感到恐惧。说什么？天气很好？谢谢你的早餐？还是问他要去哪里？无论哪个听起来都蠢透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脚下被一截突出的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唔！”
预想中的与大地亲密接触并没有发生。一只手及时地从侧面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那只手温暖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人心安的温度。
“看路。”莱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
琳的脸颊瞬间涨红，像是被火烧一样。她触电般地挣开他的手，低着头，窘迫得想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太丢脸了！
无关乎他人的存在，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也会感到丢脸。
她恼怒地抬脚，对着那截绊倒她的树根狠狠踢去。
“梆！”
树根纹丝不动，她的脚趾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嘶……”琳倒吸一口凉气，抱着脚原地单脚跳了两下，眼眶都红了。疼倒在其次，主要是又蠢又怒，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莱恩站在一旁，看着她跟一截树根较劲的全过程，那双总是昏昏欲睡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嘲笑她，只是弯下腰，伸手在那截树根上敲了敲。
“铁木树的根，踢不动的。”他解释道，然后直起身，看着她，“还能走吗？”
琳涨红着脸，倔强地点了点头，把那点泪意硬生生憋了回去。她放下脚，试着走了两步，除了脚趾还有些隐隐作痛，倒也没什么大碍。
她闷不吭声地继续往前走，只是这次，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要将每一寸土地都看穿。
莱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在她侧前方半步远的位置。这个位置很微妙，既能让她看清前方的路，又能在她再次发生意外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传来隐约的水声。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小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溪边坐落着一座古旧的、爬满了青苔的废弃水磨坊。
水车已经残破不堪，静静地趴在溪流中，任由流水冲刷着它腐朽的木叶。
这里看起来荒废已久，充满了寂寥的气息。
“就是这里？”琳有些不确定地问。她以为莱恩会带她去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某个隐秘的训练场，或者藏着宝藏的山洞。但这里……只是一座破败的磨坊。
“嗯。”莱恩应了一声，径直走到磨坊那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门前。他没有用钥匙，只是将手掌贴在门板上，闭上了眼睛。
琳好奇地看着。她看到一丝微不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能量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在古旧的门板上扩散开来。门锁的位置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古老的机关被重新激活。
莱恩收回手，推开了门。
“吱呀——”
沉重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混合着木头、灰尘和某种干燥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内的光线很暗，琳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里面的景象。
莱恩率先走了进去，随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下一秒，磨坊内部亮了起来。那不是火光，也不是魔法水晶的光，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来自黄昏的白色光芒。
光源是悬挂在屋顶中央的一颗不规则的石头，它静静地散发着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琳跟了进去，当她看清磨坊内部的全貌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和破败的外表截然不同，磨坊的内部干净得不可思议，并且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精密的工坊。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工具，有些她认识，是精密的炼金工具，更多的则是她闻所未闻、形态怪异的器械。
靠墙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贴着标签的玻璃瓶和金属盒子。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面摆着一个尚未完成的、类似星盘的复杂机械造物。
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带着一种严谨到近乎偏执的秩序感，与莱恩平时那副懒散的样子形成了天壤之别。这里，仿佛才是他真正的世界。
“你……”琳震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莱恩没有理会她的惊讶，他走到工作台边，从一堆零件中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由无数银色金属片构成的球体，递到她面前。
“给你的。”
琳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那球体入手微凉，表面的金属片严丝合缝，却又似乎可以活动。她能感觉到，一股微弱而纯净的能量在球体内部缓缓流淌。
“这是什么？”她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写满了困惑。
“钥匙。”莱恩言简意赅。
“钥匙？”
“嗯，”莱恩打了个哈欠，指了指琳的脑袋，“你这具身体的学习能力很强，但缺少基础。这个东西，可以帮你快速构建知识体系。炼金、魔法、历史、军事……你需要什么，它就教你什么。”
琳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捧着那颗金属球，感觉它重若千斤。这已经不是“礼物”可以形容的了。
这几乎等于将一个世界的知识宝库，亲手交到了她的手上。这是她过去身为领主时，梦寐以求却又遥不可及的东西。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不明白，莱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自认没有提供任何等价的“乐趣”或“价值”。
莱恩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平静，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面包。他掰了一半，递给琳。
“吃点东西，等会儿会有点头晕。”他慢悠悠地说，“天赋总得最大化利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