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身后突兀的传来两声轻咳,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季明明还是身子一僵。
不论想的有多硬气他还是有点怕嘛……
阵阵阴风中他缓缓吸气,在心中自我鼓励了一遍,最后才缩着脖子回头朝声源看去。
宫门虽锁,但在那重叠的锁链间,不算太大的缝隙里,一个模糊的影子就站在那扇门后。
仅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先前就被她这么悄无声息的注视了许久。
“哇啊!”这下季明明是真被吓到了,狼狈的倒着后退几步,险些被自己衣摆绊倒。
被他举动逗乐,那边接着又传来轻笑。
是真的人,还知道嘲笑他呢。
季明明感觉耳尖有点烫,连着声音都真心实意的的大了些:“你、你、你谁啊?竟然敢笑我,看小爷我,我不打你的!”
虽然磕磕巴巴但仍鼓起勇气乱叫一通。
炸毛了啊。
澹台鸣感觉自己是在这宫里呆傻了,居然莫名燃起跟一个坏脾气的臭小鬼对话的念头。
嗓音像浸过寒潭的玉,温和却又带着股摸不透的距离感,凉丝丝擦过耳膜让人辨不清说话者的身份——
“抱歉,小郎君。”压着笑意的道歉听起来可不真诚。
季明明放松下来很快代入角色,不依不饶的一把攥住铁链再贴上来怒气冲冲:“刚才那些鬼动静也是你弄得吧?把我的小侍都吓跑了……你到底是谁?要不是折扇破门我早进去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这缝隙宽度尚能容得下半片指甲,季明明眼睛贴上去看也只能勉强在月色的斑驳碎影里拼凑出半个修长的轮廓,仍辨不出容貌。
夜云游移,时晴时阴,月总有阴晴圆缺,宫街寂寂,一扇门,一条缝。
“我叫……鸣,一鸣惊人的鸣。”
良久,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从门内飘来,“你呢,小郎君?今夜应是元夕了吧,怎一人独行至此?”
也不说明姓氏,跟多见不得人似的。
季明明知她是刻意不答问也没结果,只得默默在心里吐槽。
“还不是被你害的,侍从都跑了……七品知县季家,小爷全名季明明。”家世不算显赫,但季明明还是昂起小脑袋,“宫宴撑得慌,出来消食不成么?”
“又带食盒出来?据我所知上京里那些娇娇公子可不想给别人留下胃口大的印象……”
“要你管!”
有一点不顺他心意的话就炸,分明是个小门小户家的,性子却比那些王公贵族坏得多。
季明明也不客气,跺跺脚踢的宫门上大锁直响:“我爱吃怎么了?哼,我看你也是个贪吃鬼,之前怕是为了吓唬走我们好捡走我的食盒独占吧?”
意外的,那人真诚作答:“嗯,的确如此,只是没想到你没被吓跑。”
……
有那么饿惦记小孩子两口吃的吗?怪人。
倒是回答的痛快。
季明明张开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我唐突了,那面纱似乎对郎君很重要,那就让我带回来作为赔罪吧。”
伴着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树影晃动。
季明明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拉开距离才望见墙那边高踞枝头的身影。
簌簌作响,枇杷枯枝竟只微微下弯,仿佛托着的是一片月华凝聚的影。
磨成半旧的雪氅被北风掀起半边,露出内里鸦青箭袖,细腰间束着三指宽的素银革带,寡淡无比的颜色却又因她长身玉立而流露出不同的风姿。
个子很高,估计已经及笄。她立于枝头右手拿着的正是他的面纱,青丝自然散落于肩头,点点雪色与月色点缀于双眸淡色,佳人难辨雌雄。
或许只有此夜月光能堪堪与之相称。
他望着她的同时她也看清了他,两两相对,季明明难得发怔。
[澹台鸣爱意值+1]
少女半晌唇角轻起,笑意流淌——
“接着。”
素白轻纱飘落如蝶,墙头人影已鸿飞冥冥。
伴着系统提示音鼻尖感到痒意,季明明伸手一抓才发觉面纱不知何时已经覆于面颊之上。
怪人……这可真的不得了。
她眉眼间是上位者独有的孤傲,但女性的清秀感又恰恰化解开那过浓而显露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
这般英气逼人的打扮,若不是知道她是女子,他都要忍不住唤一声“哥哥”了。
“好帅。”季明明下意识喃喃感叹。
回想到她中性化的名字他心头微微一动,故意调笑叫道:“呀,哪里来的神仙哥哥,倒真是人间绝色。”
“哥哥?”
足尖刚点地,闻听此言澹台鸣眉头微挑。
这小鬼怕不是把她看成男子了?
不过此时夜色已深,她也未曾梳髻冠发,这般打扮,匆匆一望再加上压低的嗓音倒是真有可能让人分辨不出是个姑娘还是公子。
这些年来澹台鸣没想到还能遇到像今天这般多的笑料。
长夜漫漫,为打发时间她才装的和善与这个本不讨喜的小鬼搭话,自然懒得费口舌解释,顺着话自然接下去:“是,小郎君过誉了。”
墙壁一隔,两人心事自知,各把对方当消遣糊弄。
翻看系统界面,季明明颇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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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澹台鸣
爱意值:22/100(↑2)
恨意值:4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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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初次见面,爱意值随手抓个路人都估计都能比她高,恨意值倒是慷慨,开局就送十点……难道是性格小肚鸡肠,他说的那几句话不客气所以对他初印象很差?
摸摸脸颊,季明明头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了。
得,拼就完了。
撸起袖子,他已经准备好彻夜长谈刷爱意值的打算。
胡乱扶去台阶上的积雪一屁股坐下,冻的呲牙咧嘴季明明依旧积极搭话:“既然你帮我捡回面纱那我就大慈大悲的原谅你吧……这天可真冷,老兄你在这偏僻宫殿干嘛?”
门那边传来衣袂扫过雪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她也以相似的姿势盘腿而坐:“你也看到了,门上有锁。”
季明明抬头,脸正对着那对螭龙门环上的垂下的锁链,长长的铁索盘绕了几圈,层层叠叠。
不知道哪年装上去得了,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牢固。
“上树取面纱时看你功夫不错,怎么对一面比树还低的墙就翻不过去了?”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季明明又觉得对方敷衍到没边:“何不翻墙过来,面对面的唠嗑可比咱俩现在这样好的多。”
传来的依旧是她幽幽的声音:“锁住的可不只是一扇门,能锁住的也不只是门……大门关着,我就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