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明撇她一眼,似是嗤之以鼻。
“谁特意记你及笄日子是哪天啦?你家请帖发得就差我家厨娘的狸奴没给一张了。”
习惯了他的坏性子,沈绾钰转过头泄出几声窃笑:“呀,那看来你一直都在留意我的消息啊。”
[沈绾钰爱意值+1]
牛……这都有解释。
“不管怎样,我及笄礼当天你总得给我到现场。”沈绾钰正色些许,语气很是笃定,“你不去,我就亲自绑了你来。”
不是询问,而是命令,而且这好像还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季明明唇线绷直想象了下自己被五花大绑抬进宴席的样子。
不行不行,那可糗大了。
“我可不会钻狗洞去你的及笄礼,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家人能让我去才怪。”
季明明吐了吐舌头,又想到大郎君祝轩一见到他脸色就黑如锅底恨不得当场念一段驱邪咒的样子。
不去也好,自己宅在家里还能多画几幅画,只有进了荷包里的银两才是他的最爱啊。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看上去已经在美滋滋的数银子了。
被忽视掉的沈绾钰却忍不住倾身而靠——
“不许扯东扯西,我问的是你。”
[沈绾钰恨意值+1]
愣神间,季明明手背被覆上一片柔软的温热,他整个手都被女人重重压下。
无法忍耐,真是的,既然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总不能把注意力全放在她这边。
看到这个人三心二意的样子,心情莫名会变得好怪。
[沈绾钰爱意值+3]
视线交接,思绪万千,她本来欲更进一步牵住他的手不自觉松开。
越是重视,越会有顾虑。
“不是季家,不是你嫡父,是你,季明明。”目光率先移开,她又重复一遍,每个字都像钉入木板的银钉。
“只要你答应,我总有的是办法。”
不知不觉,当初那个能同他嬉笑打闹的小女孩也是快成年的女性了,即使还略显青涩,但底子里那种固执却已显露三分。
这样子根本没给他不答应的余地吧?
桐油灯火苗悄无声息地在沈绾钰双眸间雀跃,羽睫忽闪,季明明叹了口气。
“……随便你,那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三日的光景便如飞烟,寒鸦尾羽划破最后一缕夜色,沈府的重檐已浸在破晓的蓝光里。
铜钉在晨光中泛起冷芒,朱漆门槛上沉淀着几代人的掌印,十二名侍女手捧缠枝银盘依次穿过庭院,盘中金丝楠木簪映着朝阳,恍若衔着晨露的凤羽。
沈氏是世家大族,沈祖母曾是榜上赫赫有名探花娘,后又与先帝的皇兄喜结良缘,子嗣繁盛,个个出挑,现今主家更是有镇国公沈黛当家,沈氏子女在上京城中人人艳羡。
而沈绾钰作为钦定的世女,其及笄礼的意义自然非比寻常,就算与沈黛在朝斗的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政敌也是得前来贺喜一番。
季府大门前,季蕤揣着手在府门外踱步。
三辆马车在阶前的晨雾中静静候着,最前头那辆赁来的青帏车,辕木上还留着前任租客磕碰的凹痕。
想到前几日同僚提点的那句“沈家及笄礼,四品以下都是陪衬。”季蕤心下略安。
银子就该花在刀刃上,车马这类不太引人注意的虽不大体面,但贺礼却备足足的,要是能在礼单上给镇国公留下个好印象那也不算白折了她这三个月的俸禄。
“夫人,家中都备好了。”大郎君祝轩在她身侧垂首而立轻声道,蓝颜易老,人到中年虽着一身华服却掩不住后移的发际线。
他身后跟着他一双儿女,长女季明棠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次子季明书则绷直了脊背,新束的发冠勒得他太阳穴微微发红,却碍于母亲正盯着不敢伸手调整。
这次沈世女及笄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明年长女将参加科举,今日如果能得到在场大人物的赏识也有利于往后官场之路,而次子也快行冠礼,若是被名门贵女瞧上得以高嫁更是天大的喜事。
一家人看起来还算端正,季蕤面上做出淡然模样点头:“既到齐了,就启程吧。”
到齐了?
这边季蕤才踏上车辕,却听到一声呼唤破空而来——
“季大人留步。”
比回话先传来的是车檐四角悬着青铜惊鸟铃的脆响,纯白河西驹拉着马车踏铃而来,马额缀着的红缨随步伐起伏如浪。
若不是领头马夫拉缰停下,季蕤都要觉得刚才从那朱轮华盖中传出女子声音是自己过于紧张产生的幻听。
马车停下,她才看仔细。
那车上雕的分明是沈府的族徽。
车帘从里被掀起,身形高挑的女子抬头看过门上的匾确认是季府才下车,面上是温和的笑容。
“见过季大人,在下沈绾灵。”女子轻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特来迎季大人一家赴沈世女及笄宴。”
季蕤回过头与祝轩对视各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
自己一小七品官职怎入得国公的眼,会引得沈府车马来此?
安静了太久,直到被自家夫郎扯了一把季蕤才回过神。
见沈绾灵气度不凡又是沈氏女子,她揣摩着态度恭敬答道:“竟劳动国公府车驾亲至……季某不胜荣幸。”
下面的季明棠和季明书姐弟盯着眼前的高头大马都快冒火花了,听到母亲发话知道这是能上马车的意思暗地里都松了口气。
沈绾灵掠过神色各异的季府众人,目光在四人身后空荡荡的廊下微微一顿。
她可不愿意平白搅进别人家那团子麻烦事……
不过,既得了她那个不省心堂妹的糕点,拿人手短,那也得替她把事情办妥才对。
叹了口气,沈绾灵再对上此刻面上喜悦难藏的季蕤:“听闻季大人还有个小儿子,今日,怎么不见季小公子?”
这下,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骏马甩尾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就连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姐弟俩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那个人,在他家都该是个禁忌。
作为母亲的季蕤甚至没反应过来,张开了嘴又闭上,想半天才明白这位沈氏贵女指的她那个一直待在后院,几年都未曾见召见过的小儿子——
季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