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季蕤回话，在旁眉头就没松开过的大郎君祝轩却沉不住气抢先一步：“那个灾星？这么大的日子可不能带他去。”
“夫郎倒是……直爽。”
沈绾灵轻笑，只是那笑里似乎也多了些尴尬与寻味。
被在场所有人注视着，祝轩这才惊觉失态，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后宅男子竟贸然打断女子间的谈话，实在有违礼数。
可是只要想到季明明那个不该存在的孽障，又怎能忍得下去火气。
深吸口气，祝轩还是顶着季蕤几度暗示退下的的眼刀开口：“沈姑娘有所不知，那孩子生来带煞克死生父，生性粗鄙不可教化不说，且容貌有毁面目可憎。”
没听女客发话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这样的东西，若是带到沈世女的及笄礼上献丑，怕是会给诸位都沾上晦气，冲撞贵人。”
一口气说完，祝轩才战战兢兢的低下头。
这季小公子恶名还真是多啊。
听堂妹说的还以为是什么人呢，怎么偏要带这样一个麻烦家伙过来……
“这样啊”沈绾灵配合着适时蹙眉，仿佛感同身受般，可话锋一转却做出几丝无奈，“只是邀请的毕竟是季大人一家，少一人怕是也不太好交代——”
“只得劳烦季大人在宴上多多管教下这位季小公子了。”
女子语气依旧温和，但车马上的沈氏族徽却压的人不敢再说出个不字来。
话里意思已明了，容不得推脱下去。
“是，季某这就把犬子叫过来。”这次季蕤反应迅速，前头赔笑连连转身又麻溜瞪了眼仍欲辩解的祝轩。
身后管家时刻留意着自家夫人，得到眼色，匆匆忙忙往后院跑去。
额角渗出细汗，祝轩都不由攥紧袖下的帕子。
他暗地里是嘱咐过下人看住后院不许放小公子出来的，季明明见不着外人，理应没接触过沈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只怕再生出什么变故。
想着，他小心打量下沈绾灵的表情。
温润如玉的女子没有其他动作，仿佛她真只是随心一提。
绷紧的后背随即稍稍放松下来，就算心里再不情愿，祝轩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再推脱下去到是又要传出他这个季家主父是否苛待庶子的风声。
内院，打鼾正香的季明明就这么被织柳从桌上薅了起来。
动作之大，闹的案上那几根毛笔都被震得抖下来。
早习惯了织柳这小子不敲门进屋就自动瞄准锁脖的动作，他现今半夜睡觉都戴着面纱。
“唔，要用午膳了？”睡眼惺忪，季明明又被强按到屋内唯一那面铜镜前，织柳手快的要飞出残影，又是翻箱倒柜找衣裳，又是麻利地给他整理鬓发。
根本看不到他的脸收拾打扮再多也没多大用。
奈何管家婆婆在门外催的要紧，织柳只得简单找来勉强能过的去眼的长衫套上。
他都没想到世女及笄礼还有这家伙的份，织柳只恨不得给他这个主子一个暴栗：“吃吃吃，吃饭才不叫你，一会去外面老实点，不许瞎说话！”
套好衣服的季明明就这么直接被推出门。
其实参加及笄礼也能混上口饭吃吃吧？
……
主街十里竟也有车马拥堵的一天，各家各户的车轮滚动，道上的石子怕是都要被碾作细尘。
季蕤撩开帘子打量一圈，心中半喜半惊。
喜的是国公重视，惊的是除却她家也没有沈府的人再特意驱车来接的人家。
许是她们这列车马上的沈氏族徽太过扎眼，四周马车无不退让，一时间原本拥挤的看不得尽头的大路竟也足以让骏马疾驰。
远远传来丝竹管弦之声，隐隐可瞧见张灯结彩的门户，侍从丫鬟里里外外穿梭不止，倒是番热闹的好景象。
被安排独坐一辆马车的季明明刚下马车，就收到了祝轩的死亡注视。
“咳，你既姓季也是季家人，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季府的脸面，不可肆意妄为。”祝轩冷声开口。
安分守己怎么能符合恶毒庶子人设？安分守己是不可能滴。
“啊，哦。”季明明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努力摆正姿势行礼，“是，父亲。”
是挑衅吧。
那双唯独露出来的眉眼微微上挑，面纱下的嘴角不知得意的翘得多高。
看着懒散散的庶子，祝轩顿觉他这副样都是故意做给自己这个主父看的。
尽管心里气得简直要吐血，他到底顾念是在众人面前只拂袖离去。
季蕤和季明棠作为女子早跟去找权贵攀谈了，只有季明书跟父亲统一战线，见庶弟不成体统的样，心里全是自己不会再第一个被挑剔的畅快，狐假虎威的哼了一声也跟着转身离开。
徒留下季明明疑惑。
不是说要直视别人才能显诚信吗？只是微笑待人而已啊。
嗯，让别人讨厌也算符合人设，虽然他自己什么也没做……但白给的积分不要白不要就是了。
因为是古代封建背景，他也有努力控制自己啊，奈何天生气人丽质难自弃，几句话就能把人惹得大脑充血。
这也是他不想来参加沈绾钰及笄礼的原因。
以他的能力，估计在这些王公权贵面前说话没两秒就得被拖出去剁成沈绾钰宴席上的饺子馅。
还真是，容不得他肆意妄为。
少年在原地独站了会，几个空闲下来专管招呼客人的小厮很快围上来，那截颜色黯淡的松青色长衫消失在长廊拐角。
站在后面的沈绾灵将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暗地咋舌。
“他一直被他们家主父管控虐待又出不了门很可怜的，你就帮我把他接过来呗，我去城西边带玉芙糕给你吃。”
堂妹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但见过其本人后沈绾灵却并不敢十分赞同。
好歹沈绾钰作为世女早年也跟家主大人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狂野大胆的异域侠客，中原内敛的谦谦君子……向她献媚的各种风格男子应该有大把。
眼前这个，背影虽然挺好看……但，这么个毁了容且礼数全无的小孩就值得她那个身为世女堂妹成天记挂在心上？
往嘴里塞了块藏在袖子里已久的玉芙糕，沈绾灵对沈绾钰的审美唏嘘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