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你有什么事瞒着。”洛莉一副狐疑的表情看着我,“说,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啦!”
果然,在绝对的权威面前,我那混乱不堪的谎言犹如玻璃一样脆弱,一碰即碎。然而我还是不打算把与礼婉彤见面的事告诉她。因为洛莉肯定会因此大闹一场,而麻烦的事情,我是能避就避的。
“你不是很喜欢打游戏嘛,太叔”洛莉见在这个问题上尝不到甜头,就换了个话题。
“是又怎样,别想让我带你,我不带菜鸟的。”我斩钉截铁地回道,生怕洛莉把我唯一的一块净土也玷污。
“切。”洛莉撇了下嘴,对我的话表示不屑,“谁让你带了,你求着我都不和你玩呢。”
“那就最好。”我重新把目光落在手上的教科书中,打算认真解答完这条数学题。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而你就是游戏的主人公,其他人都只是NPC?”洛莉双手撑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说实话,洛莉这个想法其实大部分人都应该想过,谁不想自己是故事或者游戏里的主角呢,叱咤风云,后宫成群。然而这种想法在稍微长大点就会自然消散,因为我们会发现,自己对于许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的。最后,我们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故事里的NPC罢了。
见我不语,洛莉又自顾发表起自己的观点,“如果太叔你是游戏的主角,那我自然就是NPC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是虚拟的?”
我其实挺不解洛莉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比如说之前的大脑集合体观念,再比如今天所说的虚拟世界。或许这就是天才与庸才之间的区别吧。
“其实,早就有人从波粒二像性中,证明这个世界是虚拟的。一个虚拟的世界需要大量的高速运算来支持,为了节省运算量,一些不必要的信息就会被省略,比如光的粒子性。进一步推论,系统既然懂得投机取巧省略量子层面的渲染,那一定也会省略玩家视线以外的渲染,所以在玩家看不到的地方,也许世界就是一堆线框也说不定。”洛莉煞有介事地看着我。
“不明所以,这怎么证明世界是虚拟的?”我听得一头雾水,只能再次向洛莉求教。不知不觉中,我又一次掉进洛莉布置好的陷阱中,成为她的盘中猎物了。
“太叔你可以尝试突然回头,如果世界是虚拟的,而你也恰巧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只要你回头的速度足够快,世界这个‘系统’来不及反应,你就有可能看到只渲染了一半的我。这样我在你背后的时候只是一团线框。”
“然而我肯定你不是NPC,因为,你说了这一系列东西,证明你有主体意识。这么一看,你这个NPC比我更像主角。”
洛莉似乎很开心,因为她找到了新乐子。“太叔我记得你是施瓦辛格的影迷?他的<第六日>你肯定看过,也许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NPC,就像里面的亚当一样。”
在随后的几天,受洛莉观点的影响,我一直尝试突然回头看洛莉。除了她满脸的嘲笑外,我看不到任何世界是虚拟的证据。最后,我才明白这些不过是洛莉戏弄我的一个手段罢了。
洛莉说,这只是惩罚我隐瞒她事情的其中一个法子。
至此,我开始相信礼婉彤说的事。若是洛莉愿意,她这条盾尖吻蛇真的能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以往,洛莉对一件事的热度不过三分钟,然而这次的礼婉彤事件,她却一直没放下。每日在校园蹲守已然成为洛莉上学期间的必修课,然而礼婉彤宛如真的有一万只眼睛,在全校园安装了视野,任凭洛莉怎样搜寻,依然不得见。
洛莉把注意力放在他人身上,我自然是很乐意,因为这样她就不会来骚扰我。然而我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洛莉的精力似乎永远用不完,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流连于整个花园,却乐此不疲。
传纸条是每个人学生时代的回忆,而我与洛莉也经常在课堂上传纸条。
“太叔,还记得那个世界是虚拟,我们只是数据吗?”
“这不是你为了捉弄我而说的话么?”
“这是其中一个方面啦。” 洛莉撇了下嘴,随即在纸上写上,“假如太叔你真的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主角,那为了完成这个游戏,你需要什么?”
“外挂”我毫不犹豫地写下并把纸条传回给洛莉。
“用外挂可是被封号的,太叔。亏你还玩了这么久的游戏,游戏最重要的是队友,也就是你的团队。”
我已经预测到洛莉想要组建一个“复仇者联盟”了,除我与她之外,礼婉彤肯定也是她计划中的一员。对于天才而言,他们的精力似乎永远都用不完,脑中出现想法后便会想尽办法去完成,丝毫不觉疲惫。我有时在想,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精力充盈,在普通人休息的时候,他们仍在努力,所以他们取得的成就比普通人高,也就成了所谓的天才了。
“不好意思,我玩游戏从来都是独行侠,并不需要队友。”我斩钉截铁地把纸条递回给她,防止洛莉把我拉进她去脑洞小团队。
“太叔,人呐,都是群居动物,有关系的需要,有依恋的需要。若是独居,会导致社会功能降低和丧失,便不能称为正常的人类了。”
洛莉似乎又给我下套了。
在我正打算回击的时候,又被老师捉了个正着,硬生生地被赶出去罚站,而眼睛的余光,分明看到洛莉在笑。
又一次成为她的猎物了。
奥地利精神病学家阿德勒说过,人生所有烦恼,都是人际关系的烦恼。法国哲学家萨特也说过,他人即地狱。
人的一生仿佛都在人事关系、建立关系和维护关系,不能再关系中生存,就要在关系中抑郁。我也曾认真地和他人交好,维系感情,但却往往得不到相应的回应,久而久之,我也开始不再付出真心,不会想着和谁有进一步的关系。毕竟这样,我封闭自己,屏蔽足够多的关系,永远也不会受伤。
所以,当洛莉想要组建“团队”,我第一时间就想拒绝,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打游戏。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是真正的我。
现在很多男人都喜欢下班停好车后,总喜欢在车上坐上一会。
因为车可以成为他们短暂逃避现实生活的秘密基地。
下车后,他们可能要扮演父亲,丈夫或者打工族等角色,但在车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可以仅仅是自己,享受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隐私空间,从而获得放松,没有压力。
而现在,洛莉居然想把我宝贵的独处时间占用,去组建所谓的“团队”,我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为什么你总爱一个人呢,太叔。”在我以上面理由拒绝洛莉后,她还不死心。
“我不是说得很明白吗?他人即地狱。”我不打算理会她,抛下这句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
“虽然他人即地狱,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存在是需要通过他者来确认的?”洛莉又发表她那些突发奇想。
“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聊哲学。”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不是哲学,而是科学呢?”洛莉用食指抵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依旧不搭理她,想让她自讨无趣。
但我失败了,她才是不管我态度和意见的人,即便我摆着臭脸,她依然解释说:“想象你同时处‘被关注’和‘被忽略’两种状态,类似量子叠加态。当有人观察你时,你的状态会“坍缩”成一种确定结果。但如果群体无人注意你,你的’叠加态’就会坍缩,最终‘隐形’,简单的说,群体无意识的忽视让你成了量子隐形人。”
说实话,洛莉的话确实把我唬住了。作为一个高中生,我连普通的牛顿力学都看不懂,她居然跟我讲起了量子力学。
洛莉总是这样,用看似高深莫测的科学或哲学概念,编织一张巨大的网,而我,似乎永远是她网中最容易捕获的那只飞虫。
不,按照礼婉彤的说话,或许更像只被毒蛇盯上的老鼠。
礼婉彤那双摘下眼镜后骤然变得锐利的眼睛,和她那句“盾尖吻蛇”的评价,让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
二十五万只老鼠……这个数字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慑力。
我真的和洛莉“蛇鼠一窝”了吗?
还是说,我其实一直生活在毒牙的阴影之下而不自知?
上课的铃声响起,我宛如救赎般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让洛莉闭嘴了。
可是噩梦还没完结,上课期间,洛莉给我递了一张纸条,写着:“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礼婉彤会单独找你,而不是找我?”
我的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礼婉彤找我了?不可能,我明明掩饰得很好。我强作镇定,回了张纸条:“我怎么知道?大概看我比较好说话吧。”
谁知道洛莉看到我的纸条,竟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又写了张纸条给我:“她找上你,是因为她看到了你的本质是一只‘鼠’。而我的本质,是她的天敌 ‘蛇’。她恐惧我,本能地避开我。但她又无法忽视你,因为你是我的‘猎物’,或者说,是我的‘同伴’。她找上你,是想通过你来影响我,或者……警告你远离我。”
我震惊地看着她。
她不仅知道我和礼婉彤见过面,甚至可能猜到了谈话内容!她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也有一万只眼睛?
洛莉很满意我的表情,继续写到:“太叔,这个世界远比你以为的要复杂。礼婉彤的能力是真的,她看到的‘动物本质’也是某种层面的真实。她说我是‘盾尖吻蛇’,没错,在某种视角下,我确实具有那样的‘毒性’和‘威胁性’。她说你是‘鼠’,某种程度上也没错,你确实有着敏锐的感知和……嗯,容易被捕捉的特质。”
见我没动笔,洛莉继续给我递纸条,写到:“但她的能力看不到更深层的东西。”
更深层的东西?我下意识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