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叔叔的离开,哈士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渡月。
没有昨晚白狼的威严,反而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它摇着尾巴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渡月的手。
渡月心里五味杂陈,对这只身份不明的狗充满了恐惧和疑虑。
他只能僵硬地摸了摸它的头,低声说:“你…老实待着,别捣乱。”
哈士奇似乎听懂了,开心地“嗷呜”了一声,又趴了回去。
草草吃完叔叔准备的丰盛早餐,在叔叔路上小心,放学早点回来的叮嘱声中,渡月背着沉重的书包,汇入了潜圳市早高峰的人流。
潜圳市第一高级中学,简称“潜圳一中”,是全市乃至全省都赫赫有名的重点高中。
气派的校门,现代化的教学楼,穿着统一校服、步履匆匆却透着自信与朝气的学生们。
这一切都让穿着同样校服、却感觉自己像个异类的渡月更加紧张和格格不入。
他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按照指示牌找到教务处办理了最后的转学手续。
然后在一位看起来严肃干练的中年女老师带领下,走向高二(三)班的教室。
“同学们,安静一下。” 班主任李老师走上讲台,敲了敲黑板,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教室里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低着头的渡月身上。
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审视着自己。
他感觉手心全是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后面的话。
“新同学,上来做下自我介绍吧。”
李老师温和地示意他。
渡月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挪上讲台。
他死死地盯着讲台边缘的一条裂缝,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赎。
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大…大家好…我…我叫…渡月…渡…渡口的渡…月亮的月…请…请多…指教…”
短短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他完全不敢看台下的同学,介绍完就立刻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抬起头,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班主任。
教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轻微的哄笑,更多的是理解的低语。
班主任李老师眼中也掠过一丝了然,她指了指教室中间靠后一个空着的位置:
“好的,渡月同学。你的位置在那里,和班长王浩同桌。王浩,照顾一下新同学。”
“好嘞!老师放心!”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立刻应道。
渡月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地奔向那个空位。
他的新同桌,王浩,是个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存在。
那是一个看起来阳光开朗的男生,头发有点自来卷,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眼神明亮而热情,仿佛自带一个小太阳。
他大大咧咧地把自己桌上的书本往旁边挪了挪,给渡月腾出更多空间,在渡月坐下时,还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气不小。
“嘿!渡月是吧?欢迎欢迎!我叫王浩,浩瀚的浩!以后就是同桌啦!别紧张,咱们班人都挺好的!”
王浩的声音充满感染力,笑容灿烂。
渡月被他拍得身体一僵,肩膀上的触感让他很不自在。
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嗯”字作为回应。
他迅速低下头,从书包里掏出书本,整齐地摆在桌上,视线牢牢锁定在空白的书页上,仿佛要把那纸看穿。
王浩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同桌的极度不适,还想继续搭话:
“哎,你原来哪……”
“王浩!认真听讲!”
讲台上李老师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警告。
“哦哦,好!”
王浩立刻坐直,对渡月做了个“待会儿聊”的口型,然后转向黑板。
渡月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点。
他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这个过分热情的同桌。
王浩正专注地看着黑板,侧脸线条明朗,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阳光开朗。
上午的四节课对渡月来说漫长而煎熬。
陌生的环境,密集的人群,老师偶尔的提问。
虽然他凭借优秀的底子都能答上,但每次站起来都浑身尴尬的发抖 。
还有身边这个仿佛有无限精力的同桌王浩。
他时不时会凑过来低声分享一个笑话,或者问一句听懂了吗?
虽然带着善意,却总让渡月猝不及防,神经紧绷。
当第四节课的下课铃终于响起,渡月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后背的校服衬衫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他只想立刻找个角落蜷缩起来,独自啃完带来的面包。
然而,这个愿望立刻被热情似火的王浩击碎。
“走走走!渡月!吃饭去!再晚点食堂好吃的都被抢光了!”
王浩不由分说地站起身,一把揽过渡月有些单薄的肩膀,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他从座位上带了起来。
渡月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抗拒的话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能被动地被他裹挟着,随着人流涌出教室。
走廊里人声鼎沸,充满了少年人的喧闹。
王浩熟门熟路地带着渡月穿过人群,边走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
“一楼是大众窗口,便宜但人多;二楼是风味小炒,贵一点但味道好;三楼是教职工餐厅……诶,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拉着渡月拐向一条相对人少的走廊,这条走廊尽头正是教导主任办公室。
“带你走近路,顺便……”
王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看看人面兽心长什么样。”
渡月不明所以,只想快点摆脱拥挤。
两人刚走到教导主任办公室窗外不远,里面刻意拔高、带着某种压迫感的声音就清晰地传了出来:
“张女士,你也不想你的女儿因为这件事就退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