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头儿，你真要这么做？”
“当然，我都想清楚了。”
午夜时分，621病床的二号床上躺着一个老头儿，床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他是隔壁三号床老头儿。二号床的老头儿刚住进来一个多星期，已经和三号床的老头儿混熟了，两个人平时就以“老头儿”互称。
“你这样不是让医生护士他们难堪吗？”二号床老头儿问。
“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信，刚才放在床头柜上了，告诉儿子女儿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不要为难医生护士。”
“哎，你这个老头儿真是不知好歹啊，生病住院儿子女儿都来照顾你，你还整这出。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今天我孙女来看望我，你的孙辈还一个没来，你眼红了，在这儿发脾气，对不对？”
三号床老头笑着摇摇头。“我一辈子自由散漫惯了，要我在这医院里等死啊，”他挥了挥手，“不可能。”
“你知道你活不成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趁我还能动弹，出去透透气，等我真不行了，自然会联系他们。”
“你可想清楚了，我们这儿是六楼。”
“我研究过了，先从男厕所下到三楼挡雨板上，然后顺着爬到应急楼梯，那儿的出口没保安。”
二号床老头儿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哎呀，我活了七十多年，也碰上不少好玩的人好玩的事，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披头士会解散，我也会死，死了正好去见约翰列侬和我老婆。”
二号床老头儿闭上眼睛，不搭理他，心里想你倒是把个老外排你老婆前面。
“老头儿，你比我小几岁，要是能活着出这个医院，你没事记得去陪我小孙子玩玩，带他开开马里奥赛车，不瞒你说，我技术可是好得很，人称‘彩虹之路的女王’。”
二号床老头儿嗤之以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老头儿，我一直想问，你玩游戏就玩游戏，咋还净用女角色玩呢？”
“都是我孙子，他怕输，就选了个高高壮壮的，还非逼我只能选女的，我就正好教教他尊重女性，什么叫妇女能顶半边天。哎，时候不早了。老头儿，你什么都别想，早点睡吧，等明天起来，我是就地摔死还是逃出生天，你也知道了。咱们就此别过。”
三号床老头儿站起来把椅子放好，拉上外套的拉链，慢吞吞地带上门离开了病房。二号床老头儿始终没睁眼，他静下心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已经不太灵光的听觉上，但厕所的方向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自己反而开始耳鸣，像是有虫顺着耳朵爬了进去在里面叫。
不知过了多久，二号床老头儿听到了男厕所那扇破窗户被打开的声音，这声音消灭了在他耳朵里怪叫的虫。他又坐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