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巅画廊坐落在寸土寸金的艺术区核心，通体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与其名字“云巅”的缥缈感形成奇妙反差。林初夏跟着顾景深走进大门，一股混合着松节油、高级木材和淡淡香氛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内部空间极其开阔，挑高的穹顶垂下巨大的艺术装置，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柔和地洒在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幅画作上。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连脚步声都被厚厚的地毯吸走。
林初夏瞬间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巨人国的爱丽丝，渺小又格格不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景深步履未停，径直走向画廊深处一间标着“策展人办公室”的房间。门没关，里面传来几位中年人的谈笑声。
“景深！你可算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迎了出来，正是王伯伯。他热情地拍了拍顾景深的肩膀，目光随即落在他胸前的咖啡渍上，愣了一下，随即促狭地笑起来：“哟，这是…行为艺术的新尝试？‘都市焦虑的印记’？”
顾景深无奈地扯了下嘴角：“王伯，意外。” 他侧身，将跟在后面、努力把自己缩成鹌鹑的林初夏露了出来，“这位是…林初夏，我的临时助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初夏身上。探究的、好奇的、带着点审视的。林初夏感觉头皮发麻，赶紧挤出最职业化的微笑：“各位老师好！我是林初夏，请多指教！” 声音有点发飘。
王伯伯眼神更亮了，看看顾景深，又看看林初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临时助理啊？挺好，挺好！年轻人就该多历练！小顾啊，正好，开幕晚宴的嘉宾名单需要最后核对一下，还有媒体采访的流程，你带小林去熟悉熟悉？我们几个老家伙再聊聊画。”
这明显是给两人创造独处空间。顾景深没反对，微微颔首：“好。”
林初夏如蒙大赦，赶紧跟着顾景深走向旁边一张堆满文件和电脑的长桌。她刚拉开椅子想坐下，顾景深却指了指旁边一小叠装订好的册子：“先把嘉宾名单和座位图录入系统，对照这份名单，检查是否有遗漏或错误。” 他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仿佛刚才在车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林初夏的幻觉。
“啊？哦，好的！” 林初夏立刻正襟危坐，接过名单。厚厚一沓，全是各界名流、艺术大咖的名字，看得她眼花缭乱。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笨拙地操作电脑。
时间在键盘的敲击声和纸张的翻动声中流逝。林初夏全神贯注，生怕出错。顾景深则坐在她旁边，快速浏览着媒体采访提纲，偶尔用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标注着什么。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有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顾先生，这个名字…‘秦雅’，是不是重复了？” 林初夏指着名单上一处，小声问道。她记得这个名字，那个精致得像芭比娃娃的女人。
顾景深头也没抬，淡淡“嗯”了一声：“她父亲是重要赞助人，她本人…也是受邀嘉宾。” 语气听不出情绪。
林初夏“哦”了一声，心里默默给这位秦小姐贴上了“潜在麻烦”的标签。录入工作枯燥又需要极度细心，林初夏渐渐感到脖子僵硬，眼睛发酸。她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腕，瞄了一眼旁边依旧坐姿挺拔、专注工作的顾景深。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专注的神情让他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看什么？” 顾景深忽然开口，眼睛依旧盯着平板。
林初夏吓了一跳，被抓包的尴尬让她瞬间脸红到耳根：“没…没看什么！我在…在研究这个名单排版真好看！”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指着名单。
顾景深终于抬眼，深邃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嘴角似乎又有了那0.0001度的松动，但很快恢复如常：“专心点。”
“是是是！” 林初夏赶紧低头，假装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录入机器。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袭来。秦雅换了一身更显身材的米白色连衣裙，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两杯咖啡。她直接无视了林初夏，将其中一杯放在顾景深手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景深哥，累了吧？喝杯咖啡提提神。” 然后才像是刚看到林初夏，故作惊讶，“呀，小林助理还在忙啊？真是辛苦。” 语气里的优越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毫不掩饰。
林初夏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挂着假笑：“秦小姐好，应该的。”
秦雅顺势就想在顾景深旁边的空位坐下。
林初夏脑中警铃大作！闺蜜任务！挡桃花！虽然这桃花看起来带刺…但答应了就得做到！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倒椅子。在秦雅和顾景深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她一个箭步“滑”到那个空位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啊！不好意思秦小姐！” 林初夏夸张地捂住嘴，一脸“我不是故意的”表情，“这个位置…呃…我刚刚好像把一份重要文件放在这下面了！对！很重要的文件！我得守着！” 她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在空荡荡的椅子上摸来摸去，仿佛真有什么文件。
秦雅端着咖啡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你…”
顾景深看着林初夏这拙劣又浮夸的表演，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难以捕捉。他端起秦雅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没说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咳咳，” 王伯伯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僵局，“小雅来了？正好，过来帮王伯伯看看这幅新到的画，你眼光好。”
秦雅狠狠瞪了林初夏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转向王伯伯那边，临走前还不忘对顾景深柔声道：“景深哥，那我先过去。”
危机暂时解除。林初夏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紧张得有点汗湿了。她偷偷抬眼看向顾景深，发现他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
“这就是你说的‘挡桃花’？” 他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尾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揶揄。
林初夏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像个熟透的番茄。她梗着脖子，小小声辩解：“是…是啊！效果…效果显著吧？你看她走了！” 她努力想维持一点“专业助理”的尊严，但效果显然适得其反。
顾景深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回平板，但林初夏眼尖地发现，他的嘴角似乎比刚才更明显地向上弯了一下。
冰山…好像真的在融化？虽然只有0.0002度？林初夏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录入工作接近尾声，林初夏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是苏晴！她偷偷瞥了一眼顾景深，见他似乎没注意，才飞快地掏出手机躲到桌子下面看。
苏晴的信息像连珠炮一样：
「初初！怎么样怎么样？！见到男神了吗？！」
「他真人是不是比照片还帅？！」
「快！有没有机会偷拍一张？我要舔屏！」
「为了姐妹的幸福，冲啊！」
偷拍？！林初夏眼前一黑。她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旁边气场强大的顾景深。偷拍他？被发现的话，大概会被直接扔出云巅画廊，顺便背上巨额债务吧？
可苏晴的信息还在狂轰滥炸，字里行间都是“你不拍我就绝交”的威胁（玩笑性质）。
林初夏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闺蜜的“幸福”，一边是冰冷的现实和可能被扔进黄浦江的风险。最终，在苏晴发来第N个“跪求”表情包后，林初夏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她装作整理头发，悄悄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旁边正在专注审阅流程的顾景深。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线条，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薄唇微抿，神情专注而沉静，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林初夏的心跳得像擂鼓，手指颤抖着，按下了快门键。
“咔嚓！”
一声清脆的快门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初夏瞬间石化，血液仿佛凝固了。她僵硬地转过头，对上顾景深缓缓抬起的、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目光。
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大字。
顾景深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林初夏。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煞白、眼神慌乱、仿佛下一秒就要夺路而逃的女孩，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
“林助理，你在…偷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