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薇娅推开沉重的房门,一股带着冰凉水汽和奇异植物清香的空气涌入鼻腔。这绝非她所熟知的任何味道,走廊宽阔,墙壁由打磨光滑的浅色石料砌成,上面挂着风格古老的风景画。那些画作描绘的都是柯尔索庄园周围的景色——流淌着珍珠般光芒的河流、远处那片梦幻般的六棱晶柱森林、还有飞翔在天空的奇特生物。脚下的地毯厚实柔软,吸走了她的脚步声。
莉薇娅沿着记忆的指引——或者说,沿着那被强行灌输进脑海的、属于莉薇娅·柯尔索的基本方位感,向主楼梯走去。她的动作刻意放缓了些,试图表现出一种刚从昏迷中醒来、带着点虚弱感的矜持。偶尔路过的仆人见到她,都立刻停下脚步,躬身行礼,脸上满是惊喜和恭敬:
“莉薇娅小姐!您醒了!太好了!”
“感谢月神庇佑,您没事真是万幸!”
“需要为您准备些什么吗,小姐?”
莉薇娅只是微微颔首,学着记忆片段里那个幼小身影的冷淡模样,用最简短的音节回应:“嗯。”“谢谢。”“不必。”那刻意放空的视线避免了直接接触可能带来的深究。仆人们似乎也习惯了她的疏离,行礼后便恭敬地退到一旁让她先行。
这种待遇……说实话,她心里有点暗爽,但压力也随之陡增。这双稚嫩肩膀上扛着的期待,可比她之前预想的重多了。
走下盘旋的楼梯,穿过挂着柯尔索银月桂坩埚家徽的华丽前厅,莉薇娅推开了一扇厚重的橡木门,步入了庄园的后花园。
眼前的景象让她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绝不仅仅是地球意义上的花园。
铅灰色的天空依旧低垂,但那片令人生畏的天空却成了奇异景象的背景板。一条闪烁着细碎银光的小河蜿蜒流过庄园边缘的篱笆,发出潺潺的水声,河面上偶尔有形状如发光柳絮般的水母状生物轻盈飘过。河水在流经某处时,光线诡异地发生了折射,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光芒在水中晕染开来,如同融化的液态彩虹。几只巴掌大小、浑身覆盖着幽蓝色鳞片的蜥蜴状小兽在河边喝水,它们似乎对光线的变化习以为常,只是偶尔警惕地竖起头上如天线般的细长触角。
目光投向远处,那便是令她震撼的晶柱森”,也是传说中。如同传说中巨人遗落的彩色水晶簇,一根根数十米乃至上百米高的巨大六棱柱状晶体拔地而起,密集地簇拥在一起,构成了望不到边际的奇异森林。这些晶柱并非完全透明,其内部流淌着或蓝或紫或金的光晕,如同某种巨型生物缓慢搏动的生命能量。阳光被切割、折射、散射,形成一片片流动的斑斓光幕,笼罩在森林上空,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如玻璃振动般的清脆嗡鸣。森林边缘的地面上,并非寻常土壤,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晶体粉末。
更近处庄园内的景象同样奇幻。花园里的植物颠覆了她的认知:有通体宛如紫水晶打造的兰花,花朵开合间吞吐着微弱的星芒;有叶片是半透明虹彩薄膜的灌木,在风中摇曳时会发出铃铛般的细响;还有结着饱满果实的水生藤蔓缠绕在喷水池边,果实像一个个装满了液态月光的球形灯笼,散发柔和的微光。空气里弥漫着炼金术的产物气味——各种草药、香精、以及一种类似于灼热金属冷却后产生的独特臭氧味的混合体。
莉薇娅情不自禁地走近一丛虹彩灌木。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片薄如蝉翼的叶片。
*叮——*
一声清晰的、如敲击水晶杯沿的脆响在她指尖碰触叶片的同时响起,清晰地传入耳中。而那叶片上传来的触感,如同摸到了一片浸过冰水的、极富韧性的丝绸,温凉光滑。
她很难想象这里只是一片小贵族的领地,,不过根据家族是很富有的这一记忆和片段中柯尔索子爵,也就是这具身体的生父也经常对他人展示并且偶尔会夸耀的情况来看,这个花园应该在异世界也是少见的,不得不说一句有钱还就是好啊。
就在她稳住心神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花园小径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穿着似乎是某种制服、面色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近。
“莉薇娅小姐!”他语气恭敬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看到您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我是庄园总管,费奇。您贸然外出,实在让玛莎夫人非常担心。您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现在河谷的风对您来说还是太冷了,请随我回屋休息吧。”
他的目光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莉薇娅刚才碰触过的那丛虹晶灌木,又落到她脸上,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关切,仿佛在确认这位性格孤僻的小姐是否有任何异常举动。
莉薇娅心中警铃微响。她立刻垂下眼帘,脸上挤出一点符合“虚弱”人设的、恰到好处的疲惫,声音放轻:“知道了,费奇总管。我只是觉得…气闷,想透口气。”她学着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里病弱贵族的语气,“现在好些了,我们回去吧。”
“当然,小姐,这是我们的职责。”费奇微微躬身,做出一个标准的“请”的手势,视线却并未离开她,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如同一道沉默的、充满关切的阴影。
莉薇娅顺从地转身,向主楼走去,后背被那道目光刺得微微发紧。
看来,“莉薇娅小姐”到也不算那么的自由自在,即使是在庄园里面也有一些人会盯着她的举动,只不过……原因呢?
明明家族当中只有这一个独女才对,是的,但是为何会有人对自己的独女这般防备?监视者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到底是否有被授权?亦或者是单纯的疏于防范?
她不知道,不过还是有一点可以察觉的,那就是她这个身份绝对不会简单。
所以说,原主莉薇娅留下的那片沉默海洋深处,又藏着多少尚未知晓的秘密等待她这个后来者去发掘、又存在着多少个可能会被误踩的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