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逆光站着三个人影。
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涂着血红胭脂的中年胖妇人,穿金戴银,活像个移动的首饰架子,手里捏着一条熏得香死人的帕子,正是这怡红快绿楼的老鸨金镶玉。
她身后跟着两个精悍的打手,抱着胳膊,眼神不善地扫视着屋里。
“哟!我的小祖宗们,可算是醒啦?”金镶玉扭着水桶腰走进来,帕子一甩,浓郁的香风扑面而来,熏得谢春风直皱眉。
她绿豆大的小眼睛贪婪地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在谢春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啧啧有声:“瞧瞧,瞧瞧这身段儿,这小脸蛋儿!老娘我在这行当里打滚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绝的货色!”
她又瞟向燕无双,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也不错,够俊,够精神,拉出去当个清倌儿头牌也使得!”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还在对着墙轻微抽搐的冷无霜身上,皱了皱眉:“这个嘛……脸是顶顶好的,就是脑子好像不太灵光?不过没事儿,只要这张脸在,总有人好这口!”
“你…你想干什么?”谢春风强作镇定,努力模仿着女子娇柔却冷厉的语调质问,只是那声线里的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慌乱。
“干什么?”金镶玉叉着腰,发出一阵鸭子般的嘎嘎笑声。
“你们三个穷鬼,身无分文,还打坏了老娘派去接客人的马车!那车可是镶了金边的!加上误工费、惊吓费、老娘的精神损失费……”她掰着涂满蔻丹的手指头,唾沫横飞,“一共三千两!没钱?那就用人抵债!”
她肥厚的手指猛地指向谢春风,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你!今晚就给老娘登台!跳最艳的舞!把那些大爷们的魂儿都给我勾出来!”
谢春风如遭雷击,俏脸瞬间血色尽褪,比身上的月白衣衫还要白上三分。
登台?艳舞?他堂堂武林盟主,要穿着女装在青楼大庭广众之下……跳舞?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荒谬感直冲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至于你们两个”
金镶玉的目光扫过燕无双和终于停止撞墙、背对着众人、肩膀仍在可疑颤抖的冷无霜,“先给老娘去后院劈柴挑水!要是敢跑……”
她阴恻恻地一笑,拍了拍手。门口那两个打手立刻捏着拳头,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等等!”燕无双突然挣扎着喊了一声,脸上挤出一个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金妈妈!金妈妈息怒!您看这样行不?让这位……这位姑娘,他指了指谢春风好好准备登台,我呢?我今晚去台下给她捧场!保证把场子炒得火热!绝对让您赚得盆满钵满!怎么样?”
金镶玉狐疑地眯起眼:“你?捧场?你有钱?”
“瞧您说的!”燕无双挺起胸膛,努力做出豪气干云的样子,“钱算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能让金妈妈您开心,让这位姑娘的舞跳得值,我燕……燕小乙,倾家荡产也乐意!”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朝谢春风使眼色,那意思大概是:稳住!兄弟我捞你!
谢春风看着燕无双那副挤眉弄眼、视死如归的表情,再看看角落里冷无霜那依旧微微颤抖、沉默得如同石雕的背影,一股浓重的绝望混合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悲壮涌上心头。她认命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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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怡红快绿楼却如同苏醒的巨兽,张开了灯火通明的血盆大口。楼内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入耳,混合着男人们的调笑声、女子的娇嗔和浓郁的酒气脂粉香,构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喧嚣漩涡。
二楼正对着大厅的华丽舞台上,垂着层层叠叠的桃红色轻纱。
“当啷啷——”
一串清脆急促的金钱板声猛地敲响,压过了场中的嘈杂。
“各位大爷!各位贵客!今夜压轴!本楼倾情巨献——”金镶玉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通过内力传遍全场,带着蛊惑人心的亢奋,“来自西域的神秘舞姬——赛!天!仙!初临贵宝地!诸位爷,瞧好了您呐——!”
桃红色的轻纱被猛地拉开!
舞台中央,一个身影在骤然亮起的、带着暖昧色调的灯光下显现。
谢春风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缀满廉价亮片的桃红色舞衣。那舞衣的领口开得极低,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纤腰被一条缀着流苏的金色腰带紧紧束住,更显得不盈一握。
下身的裙摆短得惊人,两条笔直修长、光洁如玉的腿在灯光下晃得人眼花缭乱。她脸上蒙着一层同色的薄纱,只露出一双描画得极其妩媚的凤眼。只是此刻,那双美眸中盛满了屈辱、惊恐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空洞。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口哨声、怪叫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响成一片。
“我的老天爷!这腿……这腰……”
“值了!今晚真他妈值了!”
“小美人儿!看这里!看这里!”
“摘面纱!快摘面纱!”
她只觉得浑身僵硬,血液都快要冻结,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她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干脆一掌把这些污秽的眼睛全部拍瞎!
音乐响起,是极其妖娆缠绵的异域曲调,带着撩人心魄的鼓点。
谢春风的大脑一片空白。登台前被一个凶神恶煞的舞娘强行灌输的几个动作,此刻如同被水冲散的沙画,模糊得不成样子。她只能凭着身体残留的本能和对音律极其微弱的理解,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开始扭动腰肢,抬起手臂……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生涩和抗拒。旋转时脚步踉跄,险些摔倒。抬腿时裙摆飞扬,露出更多肌肤,立刻引来更疯狂的嚎叫。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扔在闹市的小丑,每一秒都是凌迟。
“哈哈哈!好!扭!再扭高点!”
“对对对!那小腰,给爷再晃两下!”
“没吃饭吗?用点力啊美人儿!”
污言秽语如同冰雹般砸来,谢春风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强行忍住。她的目光绝望地在台下汹涌的、丑恶的人头中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