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透过高耸的彩色玻璃窗,在学生会会长办公室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艾丽西亚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如同燃烧的余烬,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白天的屈辱、愤怒,还有被艾尔文教授一语道破秘密的惊惶,此刻都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的、冰锥刺骨般的寒意,缠绕着她的心脏。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抖。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那个遥远、模糊、浸透着血色与雨水的童年夜晚……
(回忆)
雨,下得很大。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破败孤儿院肮脏的窗户,发出沉闷的噼啪声。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劣质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甜腥。
年幼的艾丽西亚蜷缩在冰冷、散发着霉味的薄被里,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她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熊,那是她唯一的慰藉。走廊外,传来压抑的哭泣声、粗暴的呵斥声,还有…某种野兽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和撕扯声。
“妈妈…”她将脸深深埋进布偶熊里,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无声地走了进来。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皮肤也苍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只是那双和艾丽西亚如出一辙的红宝石眼眸里,此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疲惫,以及…一种决绝的温柔。
她身上昂贵的丝绒长裙沾满了泥泞和暗红色的污渍,裙摆甚至被撕裂了几处。她走到床边,蹲下身,冰冷的手指带着一丝颤抖,轻轻抚摸着艾丽西亚的脸颊。
“艾丽西娅…”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韵律,“别怕…妈妈在这里。”
“外面…外面是什么声音?”艾丽西亚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恐惧地问,“是…是那些坏人又来了吗?”
女人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没事了…都过去了。有人…帮了我们。”
“谁?”
“一些…穿着黑袍的人。”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疏离,“他们…很特别。尤其是他们的『父亲』…”
“父亲?”艾丽西亚不解。
“嗯…孤儿院的孩子们都这么叫他。”女人轻轻将艾丽西亚搂进怀里,冰冷的怀抱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全感,“他看起来…很年轻,黑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像我们一样。但他很…威严,总是披着笔挺的黑色大衣,说话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他的。他喜欢听一种…很古老的音乐,黑胶唱片在留声机上旋转的声音…”
女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个画面:“他管理着这里,很严格,但…并不残酷。他会给生病的孩子药,会惩罚欺负人的大孩子…他…似乎真的关心着这里的每一个孩子。”
“那…是『父亲』赶走了坏人吗?”艾丽西亚小声问。
“嗯…”女人点点头,将艾丽西亚搂得更紧了些,声音低了下去,“艾丽西娅…妈妈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为什么?妈妈不要我了吗?”艾丽西亚猛地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惊恐。
“不!妈妈永远爱你!”女人急切地捧着她的脸,红瞳中闪烁着泪光,“但是…妈妈不能留在这里了。这里…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妈妈想带你离开,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像普通人一样,在阳光下行走…”
“可是…『父亲』会同意吗?”艾丽西亚记得,孤儿院的孩子是不能随便离开的。
“妈妈去求他了。”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他…同意了。他说,『黯律会』的庇护并非永恒,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既然我选择了离开,就意味着…我们母女将不再受到他们的保护。未来的路…要靠我们自己走了。”
黯律会…父亲…保护…
这些词汇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年幼的艾丽西亚心里。
“妈妈…我们能成功吗?”艾丽西亚的声音充满了不安。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冰冷的泪水滴落在艾丽西亚的头发上。
“会的…一定会的…为了你,妈妈什么都可以做到…”
回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割裂着艾丽西亚的心。
母亲带着她离开了孤儿院,离开了『父亲』和那些神秘黑袍人的庇护。她们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身份,辗转流离。然而,普通人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美好。对异类的恐惧、排斥、贪婪的窥伺…如同跗骨之蛆。母亲为了保护她,一次次地受伤,一次次地带着她逃亡,最终…在一次意外暴露中,为了保护她,永远地倒在了阳光下,化作了一捧灰烬…
而那个承诺过“庇护”的黯律会,那个有着黑发红瞳、喜欢古典音乐的『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
保护?呵…
艾丽西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苦涩的弧度。
这世上,能保护自己的,只有力量!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有变得完美无缺,强大到无人敢质疑,无人敢觊觎,才能活下去!才能不再失去!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莱恩·霍克…
那个拥有古怪能力的少年…
他…会是新的威胁?还是…如同艾尔文教授那晦涩的暗示一样,是某种…转机?
艾丽西亚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绝不能软弱。绝不能。
另一边的宿舍走廊里。
“喂!小子!别发呆了!跟我来!”
艾尔文教授那标志性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莱恩在宿舍走廊的沉思。莱恩刚从图书馆回来,脑子里还在消化白天看到的关于基础元素能量转换的复杂公式(虽然对他这个绝缘体来说意义不大),就被艾尔文逮了个正着。
“教授?什么事?”莱恩看着艾尔文那副“我很忙别烦我”的表情,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好事!天大的好事!”艾尔文一把揽住莱恩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莱恩龇牙咧嘴),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往教师办公区走,“走走走!带你去见见世面!”
莱恩一头雾水地被拖到了艾尔文那间堆满了各种奇怪魔法道具、书籍和吃剩零食包装袋的办公室门口。
艾尔文神秘兮兮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Surprise!!!”
一个洪亮如雷、充满喜悦的大嗓门瞬间炸响!震得办公室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莱恩猛地抬头,瞳孔瞬间放大!
办公室里,除了艾尔文和他,还有两个人!
那个身材魁梧如熊、顶着一头标志性深蓝色短发、正张开双臂、脸上笑开了花的男人——正是他的父亲,雷克斯·霍克!
而站在雷克斯身边,脸上带着温柔得能融化一切的笑容,棕色卷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光的女人——是他的母亲,艾莉娅·霍克!
“爸!妈?!”巨大的惊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莱恩所有的疲惫和困惑,他几乎是扑了过去,被雷克斯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那熟悉的、带着汗味和阳光气息的拥抱,让他鼻子一酸。
“臭小子!想死你爹了!”雷克斯用力拍着儿子的后背,声音洪亮,眼眶却有点发红。
“莱恩…让妈妈看看…”艾莉娅也上前,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和脸颊,仔细端详着,“瘦了点…但也结实了!在王都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我很好!真的!”莱恩赶紧摇头,努力压下心头的激动,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关于“决斗”、“受伤”和“学生会”的任何话题。这些烦心事,怎么能让父母担心呢?
“哈哈!我就说这小子行!”雷克斯松开莱恩,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转向艾尔文,“艾尔文教授!太感谢你了!不仅带这小子来学院,还把我们接来王都!这地方可真大!比咱们鹰巢村气派多了!”
艾尔文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摆摆手:“小事小事!学院有规定,优秀学员的直系亲属可以申请在王都暂住,方便探望嘛!手续我都帮你们办好了,房子也租好了,就在学院附近,挺方便的!”
“太麻烦您了!”艾莉娅感激地说。
“不麻烦不麻烦!”艾尔文笑眯眯地,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呢…既然你们来了,正好有件事…”
他指了指莱恩:“这小子现在也算是半个王都通了!明天周末,让他带你们去王都的冒险家协会登记一下临时居住信息,顺便熟悉熟悉环境!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
莱恩:“???” 他刚想说自己其实对王都也不熟…
艾尔文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我呢,明天正好有个非常重要的…呃…魔法实验!对!非常关键!离不开人!所以嘛…”他对着莱恩露出一个“你懂得”的、极其欠揍的笑容,“带父母熟悉王都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莱恩同学!好好表现!让叔叔阿姨看看你在学院的成长!”
说完,他像生怕被抓住一样,飞快地溜出了办公室,只留下一句:“地址和钥匙在桌上!祝你们家庭日愉快!”
办公室里,只剩下霍克一家三口。
雷克斯和艾莉娅都看向莱恩,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信任。
莱恩看着父母温暖的笑容,再看看桌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和钥匙…
他默默地把到嘴边的抗议咽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好吧…爸,妈,明天我带你们逛逛王都!”
虽然被艾尔文教授坑了,但能和父母在王都团聚,一起逛逛…似乎…也不错?
至于那个无良教授说的“魔法实验”?莱恩敢用自己所有的零花钱打赌,他明天绝对是在办公室里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