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第一缕风

作者:yzWM 更新时间:2025/7/23 16:00:38 字数:3431

开春的第一缕风,是带着紫珠果甜香的。

沈清辞推开竹舍的窗,看见苏云瑶正蹲在新搭的竹架下,往土里埋最后一把护魂花种子。她的动作还有些迟缓,右手的指节上缠着圈浅粉色的布——那是南脉矿洞的碎玉留下的疤,碰水时还会隐隐作痛,却比颈后那道叶形印记更让沈清辞上心。

“埋那么深,芽钻不出来的。”沈清辞倚在门框上笑,看着苏云瑶把种子往土里摁,像在藏什么宝贝。阳光落在她发间,新别上的护魂花沾着晨露,根茎处的“瑶”字被灵力养得发亮,与沈清辞腕间新长出的淡青印记遥遥相对。

苏云瑶回头时,睫毛上还挂着颗露珠,颤了颤便落进衣领里,引得她瑟缩了一下:“这样才不会被山鼠刨走。”她拍了拍手上的泥,掌心的碎玉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极细的银光,“去年埋的紫珠果种子,就是被它们偷了半袋。”

沈清辞走过去,弯腰拨开她埋得太深的种子,重新盖了层薄土。指尖触到她手背时,两人都顿了顿——那道浅粉色的疤痕擦过沈清辞的腕间印记,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竹架下的泥土里,立刻有嫩芽破土而出,顶着层细绒毛,在风里轻轻摇晃。

“你看。”苏云瑶的眼睛亮起来,像发现了新玩物,反复用疤痕去蹭沈清辞的印记,看着泥土里的嫩芽一节节往上长,“它们认我们的灵息。”

沈清辞捉住她作乱的手,往她掌心塞了颗刚晒好的紫珠果干:“再闹,今年的果子就全归山鼠。”话虽这么说,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自南脉回来后,她们的灵息就像两棵缠在一起的藤,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苏云瑶夜里翻身压到她的手,竹舍后的野菊都会连夜开花。

主峰的钟声在午时响起,比往日多了三响。是新入门的弟子在拜师,按规矩,沈清辞该去主持仪式。她换好素色道袍时,苏云瑶正蹲在药篓前,往里面塞野菊干,侧袋里露出半块兰花纹布,是她昨夜新补的,针脚比之前整齐了许多。

“我跟你一起去。”苏云瑶抬头时,发间的护魂花换了朵新开的,根茎处的“瑶”字旁边,多了个极小的“辞”字,是用灵力烙上去的,“师父说,新弟子该见见护魂花的样子。”

沈清辞看着她颈后的印记。淡青色的叶形纹路上,多了道极细的银线,从叶柄处一直延伸到锁骨,像条藏在皮肉下的灵脉——这是妖灵血脉与纯灵体彻底融合的征兆,师父说,这样的灵脉,能听懂草木的语言。

主峰的广场上,新弟子们穿着统一的灰布袍,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为首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见沈清辞就红了眼眶,手里攥着半块护魂花花瓣,是去年在南脉矿洞被救的孩子之一。

“沈师姑。”小男孩的声音发颤,把花瓣递过来,“我娘说,是这花救了我。”

沈清辞接过花瓣时,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花瓣背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个兔子,像极了她和苏云瑶刻在青石板上的那只。她忽然想起苏云瑶昨夜说的话:“等新弟子入门,我们教他们认护魂花吧,让他们知道,这山是活的,会疼,也会护着我们。”

仪式进行到一半,忽然刮起阵怪风。风里裹着股熟悉的腥气,像断魂崖底的瘴气,却比之前淡了许多。广场边的香炉里,香灰突然打了个旋,往西侧飘去——那里是青岚山的禁地,据说锁着百年前没被封印的蚀灵瘴残魂。

“是禁地的封印松了。”苏云瑶忽然按住沈清辞的手,指尖有些发凉,“残魂在找新的宿主。”

沈清辞看向西侧的山峦。那里的雾气比往日浓,隐约能看见道黑气在雾里翻滚,像条没头的蛇。她忽然想起矿老板被擒时说的话:“蚀灵瘴的残魂早就附在人身上了,你们永远也除不干净……”

仪式草草结束。沈清辞让师兄带新弟子回房,自己则和苏云瑶往禁地走。禁地里的老槐树已经枯死了百年,此刻却在黑气的缠绕下抽出新枝,枝头挂着些破烂的布条,是历代弟子用来镇压残魂的符咒,如今却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边缘参差不齐。

“它在槐树里。”苏云瑶的声音很轻,伸手按住树干,掌心的疤痕与树皮上的裂纹正好重合,“它说……要见当年封印它的人。”

沈清辞抽出青铜剑,剑尖触到树干的刹那,整棵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黑气从树缝里喷涌而出,化作无数张人脸,围着两人盘旋嘶吼。其中一张脸渐渐清晰,青黑色的皮肤上嵌着双浑浊的眼,竟与苏母有三分相似。

“你果然来了。”那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黑气突然收紧,将两人缠成茧,“你娘欠我的,该由你来还。”

苏云瑶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想运功挣脱,灵脉却突然刺痛起来,颈后的印记泛着妖异的红光——这残魂竟是用苏母的残识炼化的,专门克制她的妖灵血脉。

“放开她!”沈清辞将灵力灌注到青铜剑上,剑身在黑气里亮起白光,却只能勉强撑开道缝隙,“有什么冲我来!”

“纯灵体?”残魂发出刺耳的笑,黑气突然转向,往沈清辞的灵脉里钻,“正好,两个一起炼化,就能彻底冲破封印了……”

沈清辞只觉得灵脉像被火烧,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她看见苏云瑶的灵识从黑气里钻出来,化作道白影,往残魂的核心冲去——那是残魂最薄弱的地方,也是苏母当年封印时,用自己灵识筑起的最后防线。

“阿瑶!”沈清辞的嘶吼被黑气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影撞上青黑色的核心,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黑气剧烈翻滚起来,像锅沸腾的水。沈清辞趁机用青铜剑劈开黑气,抱住从半空坠落的苏云瑶时,发现她颈后的印记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像片被霜打过的叶子。

“师姐……”苏云瑶的声音气若游丝,伸手抓住她的衣袖,“槐树……下面有东西……”

沈清辞低头看向槐树的根部。那里的泥土正在松动,露出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个完整的护魂阵,阵眼处嵌着颗暗紫色的珠子,正随着黑气的消散慢慢发亮——是蚀灵瘴的本源珠,被苏母的灵识困了百年,如今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毁掉它!”苏云瑶猛地推了她一把,自己却被残余的黑气缠住,往本源珠拖去,“用我们的血……”

沈清辞没有犹豫。她划破手腕,将血滴在青铜剑上,又抓住苏云瑶的手,让两人的血在剑脊上汇成线,然后纵身跃起,将剑狠狠刺进本源珠里。

“不——!”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叫,黑气瞬间溃散,化作无数光点,往四周飘去。本源珠在剑下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不是瘴气,是颗莹白的珠子,上面刻着半朵兰花,正是苏母当年用来封印的本命灵珠。

苏云瑶瘫坐在地上,看着那颗灵珠滚到脚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沈清辞走过去抱住她时,发现她颈后的印记已经恢复了淡青色,只是比之前多了道银线,与沈清辞腕间的印记连成了片,像片完整的叶子。

禁地里的黑气散了。枯死的老槐树抽出嫩绿的新叶,枝头的破布条化作蝴蝶,往青岚山的各处飞去。沈清辞捡起那颗本命灵珠,珠身上的兰花刻痕与苏云瑶竹篮里的兰花纹布正好吻合,像个迟到了百年的拥抱。

“原来我娘从来没欠它什么。”苏云瑶的声音还有些哑,指尖抚过灵珠上的刻痕,“她是用自己的本命灵珠,把残魂困在里面,怕它出来害人。”

沈清辞将灵珠放进她手心。珠身温热,像还残留着苏母的体温。她忽然明白,所谓的恩怨,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就像苏母用自己的灵珠封印残魂,像苏云瑶用妖灵血锁死矿洞,像她们此刻交叠的灵脉——守护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只需要“我愿意”。

夕阳西下时,两人并肩走出禁地。禁门口的石碑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用灵力刻的:“护魂花谢又开,青岚山岁岁安。”笔迹娟秀,像苏母的,又像苏云瑶的。

回到竹舍时,窗台下的护魂花已经开了满架。苏云瑶把本命灵珠埋在花丛里,灵珠刚入土,周围的护魂花就纷纷转向,花瓣上的银光汇成溪流,往灵珠的方向涌去。

“它会在这里扎根。”苏云瑶的声音很轻,像在对灵珠说话,也像在对自己说,“以后,由我们来守护它。”

沈清辞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闻到股熟悉的草木香。竹舍后的紫珠果藤蔓已经爬上了屋顶,一串串青绿色的果子在风里摇晃,像挂了串小小的风铃。

“新弟子还等着学认草药呢。”沈清辞轻声说,指尖划过她颈后的印记,那里的银线已经淡了许多,像融进了灵脉里,“明天教他们编草环吧,你编的最好看。”

苏云瑶转过身,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带着护魂花的清苦与紫珠果的甜:“还要教他们刻兔子,像师姐刻的那样。”

夜色漫进竹舍时,檐下的山枣串还在晃。沈清辞看着苏云瑶在灯下整理药草,发间的护魂花与本命灵珠的光芒交相辉映,忽然觉得,所有的跌宕起伏,最终都会归于这样的夜晚——有药香,有月光,有彼此的呼吸,像青岚山的草木,在岁月里静静生长,岁岁平安。

灶上的护魂花酒还温着,酒香漫出窗外,引来几只萤火虫,在护魂花丛里飞。苏云瑶忽然放下草药,跑到窗边,伸手接住只停在花瓣上的萤火虫:“你看,它在说晚安呢。”

沈清辞走过去,与她并肩站着。远处的主峰灯火点点,像撒在山里的星子。她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所谓修行,不是要斩尽所有牵绊,是要在牵绊里找到力量,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守护的重量。”

就像此刻,苏云瑶的指尖与她相触,萤火虫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印记上,亮得像两颗并蒂的星。

“晚安,阿瑶。”

“晚安,师姐。”

风穿过竹舍,吹得护魂花轻轻摇曳,像在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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