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有些为难。
“大小姐，您眼光真好，不过……”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这是个残废，腿已经废了，别说干重活，走路都费劲，买回去就是个赔钱货，每天光吃饭都是浪费粮食，您看旁边这个，身强力壮，保证能用十年！”
莫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问你，她，多少钱。”
巴赫被看得一个激灵，额头冒出冷汗。
他想起了关于这位阿劳斯家大小姐的传闻，脾气古怪，手段狠辣，还会以诅咒闻名的暗魔法。
于是，他不敢再多废话，连忙点头道：“是，是！这个……这个嘛，虽然是个残废，但毕竟曾经是个战士，底子还在。您要是诚心要，给……给十个金币就行！”
十个金币，对于一个残废奴隶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这胖子显然是看她年幼，想趁机敲一笔。
而周围的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十个金币买个瘸子？这大小姐脑子没问题吧？”
“嘘！小声点，那可是阿劳斯家的大小姐！”
“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这不等于把金币扔水里吗？”
洛可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轻轻拉了拉莫妮的袖子，小声说道：“大小姐，十个金币，可以买好多面包了……”
莫妮无视周边的议论，对洛可说道：“给他二十个金币。”
“啊？”
洛可愣住了，小嘴微张，完全无法理解。
“什么？”
巴赫也愣住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莫妮没有耐心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道：“二十金币，然后，把那个奴隶的项圈解开。”
“是！是！是！”
巴赫反应过来，激动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他手脚麻利地掏出钥匙，亲自上前，讨好地打开了塔尼娅脖子上的铁锁。
“哐当”一声，沉重的项圈掉在地上。
从始至终，那个叫塔尼娅的女孩都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到项圈脱落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俏脸。
那是一张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眼睛像两颗藏在黑夜里的寒星，没有丝毫光彩。
塔尼娅的目光落在了莫妮的身上。
当她看到莫妮那张稚嫩的脸时，她的眼神里出现一丝困惑。
就是她用二十个金币买下了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莫妮迎着塔尼娅的目光，开口道。
“塔尼娅……”
“很好，塔尼娅，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大小姐，按照规矩，签订奴隶契约，这样这只奴隶就完完全全属于您了。”
这时，巴赫捧来了一套铭刻奴隶契约的工具，一根细小的魔力针和一瓶特制的墨水。
莫妮接过魔力针，依照巴赫所说的步骤，轻轻握住塔尼娅的手腕。
针尖刺破皮肤，将代表着绝对服从的纹路印在塔尼娅手背上。
塔尼娅的身体一僵，她没有反抗，而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那刺痛传遍全身。
契约完成的瞬间，莫妮感觉自己与那个名为塔尼娅的女孩之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就在莫妮苦恼怎么将塔尼娅带回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大小姐，原来您在这里。”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罗茜带着一队护卫，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罗茜，你来的正好。”
莫妮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看了一眼塔尼娅，对罗茜吩咐道。
“把她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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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伯爵府的马车上，气氛十分压抑。
洛可缩在角落里，脑袋垂得快要埋进胸口，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小猫。
而在她对面，新来的女孩塔尼娅则像一尊雕像，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罗茜终于打破了沉默，她没有看莫妮，而是将目光锁定在洛可身上，说道：“洛可，你现在是大小姐的贴身女仆，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职责。
私自陪同大小姐前往卡兰城，不携带足够的护卫，甚至在出门前只留下一张纸条。”
“对不起，罗茜小姐，是大小姐她说有急事，我……”
“大小姐的命令自然要听，但你的职责也包括提醒大小姐潜在的危险！”
罗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洛可，然后将视线转向了正主，语气中带着无奈。
“还有大小姐，您用二十个金币，买下了一个残废奴隶，要是让伯爵大人知道，绝对会惩罚你的。”
她刻意加重了“残废”两个字。
“明天，不，也许今天晚上，整个贵族圈都会流传着阿劳斯家的大小姐挥金如土的传闻。
您知道这对我们家族的声誉，对您未来的婚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这种被上司唠叨，莫妮在前世也没少经历过，选择性无视就好了。
莫妮端起旁边的小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张精致的小脸依旧平静。
“罗茜。”
她放下茶杯，碧绿的眼眸直视着对方。
“你觉得，我是个会做亏本买卖的人吗？”
“可是，她……”
罗茜的目光瞥向塔尼娅那条不自然的腿。
“一个曾经的战士，价值难道只在于她的腿吗？”
莫妮淡淡地反问道：“她的意志，经验，以及最重要的忠诚，这些东西，二十个金币买得到吗？”
说着，莫妮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没错，就是这样，用魔法打败魔法，你说这个奴隶因为残疾不值二十金币，那我就用贵族最爱谈的“精神价值”来堵住你的嘴。
罗茜被问得哑口无言。
莫妮没再理会她，转头看向角落里情绪低落的洛可，语气柔和了些许。
“洛可，抬起头来。”
洛可怯生生地抬起头，泪汪汪的蓝眼睛里满是委屈。
“这件事，是我决定的，与你无关，不要太往心里去。”
洛可愣住了，随即点了点头，看向莫妮的眼神里依旧带着些许愧疚。
罗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坐回原位。
而一直沉默的塔尼娅，始终低垂的眼帘动了一下。
她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回到伯爵府，正好是午餐时间。
莫妮跟着罗茜来到餐厅时，就感受到了两道灼人的视线。
范恩正坐在主位，脸色阴沉，而爱丽则坐在一旁，眉宇间满是忧虑，在见到莫妮的那刻才有所舒缓。
“莫妮，听女仆们说，你只带了一个贴身女仆就去了卡兰城？”
伯爵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显然是对莫妮这次的出游感到生气。
来了，经典秋后算账环节。
“是的，父亲。我相信洛可的实力，她足以保护我的安全。”
“胡闹！”
范恩手中的银质刀叉重重地砸在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把自己的安危当成什么了！”
自从两个月前，莫妮帮忙铲除贝尔兰这个间谍，范恩对这个女儿的态度就发生改变，从漠视转为了重视，而重视也意味着更加关心她的安全。
莫妮故作惶恐地垂下眼帘，声音却依旧平稳。
“我相信父亲治理下的领土是最安全的。”
先给你戴顶高帽，看你还怎么发作。
果然，这记恰到好处的马屁让范恩的怒火一滞，准备好的说辞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少说这些没用的。”
他的目光扫过莫妮，最终定格在她身后的洛可身上。
“说说吧，今天这么着急去卡兰城，去做了什么？”
莫妮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洛可则在她身后，安静地为她布置餐具，小手却在微微发抖。
“没什么大事，只是觉得有些闷，顺便……用二十枚金币买下了一个奴隶。”
“现在那个奴隶已经交给罗茜去安置了。”
“二十枚金币？！”
“洛可她说的是真的吗？”
范恩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看向洛可，那道严肃的目光让洛可的身子一颤。
洛可从未见过领主大人如此严肃的模样，这比昨天他与少爷阿莱克对峙时还要可怕。
“洛可，别怕，照实说。”
莫妮轻柔的声音传来，示意她，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洛可重重地点了点头，鼓起勇气直视着范恩。
“是的，伯爵大人！大小姐……大小姐是在一个贵族手里买下的那个奴隶，那个狐族女孩伤得很重，大小姐她不忍心，所以才……”
“不用说了！”
范恩打断了洛可的话，他根本不在乎过程。
“二十枚金币。莫妮，你知道这笔钱能让多少人安稳度过这个冬天吗？”
“领地的情况，我之前也跟你提起过，没有多余的钱让你发善心，去救一个半死不活的受伤奴隶。”
“现在我们不可能救的了每一个人……”
莫妮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辩解。
直到范恩不再言语，她才抬起碧绿色的眼眸，平静地迎向他的视线。
“父亲，您说的都对。”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肯定，让范恩所有后续的斥责都戛然而止。
他只能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女儿，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微微前倾身体，说道：“但您只看到了她现在的价值，却没有看到她未来的潜力。”
“潜力？”伯爵眉毛一挑，目光看向站在莫妮身旁的洛可。
“是的，潜力。”
“她是一名狐族，一个天生的战士。她不是在训练场上练习，而是在竞技场里用生死搏杀出来的。她的战斗本能和经验，是花钱都买不到的财富。”
“只要治好她的伤，她就会成为我忠实的护卫，这样以后我的安全，父亲你就不用担心了。”
“更何况……”
莫妮看了一眼身旁的洛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您应该知道，在这几个月里，我的眼力一项挺准的，不是吗？”
餐厅里陷入了寂静。
许久，范恩才缓缓靠回椅背，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罢了，我希望你的判断，和你的口才一样锐利。”
“等那个奴隶清洗干净后，我让罗茜去找医生看看她的伤势。”
成了。
莫妮在心中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脸上却露出乖巧的微笑。
“谢谢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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