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得越来越快，书包在背后颠得像要散架。拉着夜璃的手，能感觉到对方在发抖，却没有挣脱。
前面是工地的地基坑，深约三米，底下堆着废弃的钢筋和木板。
「跳！」阳菜喊了一声，没等夜璃反应，就带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秒。
「砰！」
两人摔在一堆软塌塌的破布里，还好没撞上钢筋。
阳菜顾不上疼，立刻抬头往上看。
那团黑影停在地基坑的边缘，黑洞洞的「脸」对着底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跳下来。
「它……好像有点笨？」阳菜喘着气，低声说。
夜璃没说话，她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手里的玉佩已经不发光了，但她还是紧紧攥着，像是那是什么救命符。
阳菜这才注意到，夜璃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划了一下。
风从地基坑的边缘灌进来，带着呜咽声。
就在这时，那团黑影动了！
它没有跳下来，而是顺着坑壁，像液体一样流了下来。
「发ker！」
阳菜骂了一句，拉着夜璃往坑底的角落退。
退无可退了。
黑影已经到了眼前，那股恶心的腥味浓得化不开。
阳菜把夜璃往自己身后拽了拽，自己则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那是她在游戏厅里打格斗游戏时，最喜欢用的起手式。
她知道这很蠢。
但身体里那股发烫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有团火要烧出来。
「熵……」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词，很奇怪，很拗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拳头好像变重了。
不是那种累的重，而是……充满了力量的重。
黑影扑过来了。
阳菜想也没想，挥拳打了过去。
拳头穿过了那团黑色的雾气。
没有实感。
阳菜心里一沉。
但紧接着，她感觉到拳头上的力量好像「炸开」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而是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看不见的涟漪。
那团黑影猛地一顿，表面的触须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发出一声更尖锐的「嘶——」。
它后退了半步。
阳菜愣住了。
有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掌心有点发麻，还带着那股灼热感。
「阳菜！这边！」夜璃的声音突然响起。
阳菜抬头，看到夜璃正指着坑底角落的一道裂缝。那道裂缝很宽，足够一个人钻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它怕你的攻击。」夜璃的声音很急促，「快！再打它一下！」
阳菜来不及细想，照着刚才的感觉，又挥出一拳！
这一次，她感觉到那股力量更清晰了。像一股暖流，从胸口涌到手臂，再从拳头上喷薄出去（雾）！
呼……
涟漪扩散开来。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再次后退，似乎在忌惮。
「走！」
阳菜一把抓住夜璃的手，钻进了那道裂缝。
裂缝里很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身后越来越远的、不甘的嘶鸣声。
「呼……呼……」
不知道钻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两人跌跌撞撞地挤出去，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后巷里。巷口传来车水马龙的声音，霓虹灯光顺着巷子照进来，驱散了黑暗。
那股寒意和腥味，消失了。
阳菜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还在狂跳，身体里那股灼热感慢慢退去，留下一片疲惫的酸软。
夜璃也在喘气，她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那块玉佩被她重新塞回衬衫领口，藏了起来。
呼，呼……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很遥远，大概是处理什么普通的交通事故。
「刚才那是什么？」阳菜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沙哑。
夜璃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底残留的惊悸。
「不知道。」夜璃的声音很轻，「也许……是佐藤说的那种『事』。」
阳菜沉默了。
她想起刚才那拳的感觉，想起脑子里闪过的那个奇怪的词。
想起夜璃手里那块发光的玉佩。
想起那团吞噬光线的黑影。
「你……」阳菜想问什么，却被夜璃打断了。
「今天的事，」夜璃看着她，眼神很认真，「不要告诉任何人。」
阳菜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看着她藏在衬衫领口下的、那块可能藏着秘密的玉佩。
她突然笑了一下，是那种有点痞气的、带着点兴奋的笑。
「行啊。」阳菜伸出手，「但作为交换——」
她的指尖悬在夜璃的手腕上方，刚才拉着她跑了一路的地方，现在还残留着一点冰凉的触感。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阳菜的眼睛在霓虹下亮得惊人，「得告诉我，你那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夜璃的瞳孔缩了一下。
风从巷口吹进来，掀起她的一缕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嗯。」
一声几不可闻的应答，被淹没在新东京永不停歇的、嘈杂的风声里。
阳菜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白色的裙摆消失在巷口的霓虹光影里。
她低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掌心的麻意已经退去了。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刚才那股灼热感一起，留在了身体里。
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涟漪已经散去，水面下的震动，却还没停。
星见町的风，还在吹。
吹过阳菜这样野草一样的影子，也吹过夜璃那样青瓷一样的影子。
两种原本平行的轨迹，在这个被黑影撕开的黄昏，第一次，交叠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