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粉笔灰，在阳光里飘得像细小的雪。
阳菜盯着黑板上的二次函数，眼皮打架。昨晚又没睡好，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看守小屋里的对话——蚀影、幽邃之力、赤雾事件……这些词像拼图，散落得到处都是，拼不出完整的形状。
她偷偷戳了戳前桌的佐藤：「喂，赤雾事件到底是啥？」
佐藤转过来，一脸「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教科书上不是写了吗？几十年前的大地震加异常天气，把旧东京半毁了呗。」
「就这？」阳菜皱眉。
「不然呢？」佐藤压低声音，「不过我奶奶说，那时候天上是红的，跟血一样……」
「咳咳。」
讲台上传来老师的咳嗽声，佐藤赶紧转了回去。
阳菜的目光又飘向窗边。
夜璃正在做笔记，侧脸在阳光下白得透明。她的右手握着钢笔，左手却悄悄攥着校服袖口，指节泛白——那里藏着那块玉佩的绳子。
阳菜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黑曜石珠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条安静的小蛇。
这玩意儿真能预警？
她正琢磨着，突然感觉珠子动了一下。
不是物理上的动，是一种……极其细微的震颤，像手机在静音模式下的震动，却更尖锐，直往骨头缝里钻。
阳菜的心跳漏了一拍。
几乎是同时，她看到夜璃的笔尖猛地一顿，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夜璃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受惊的鹰隼，扫视着教室四周。
风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腥味。
很淡，被粉笔灰和青春期的汗味盖着，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但阳菜闻到了。
和昨天操场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咚……咚……」
阳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课堂上格外清晰。
蚀影……在附近？
她看向窗外。
教学楼的墙根下，有一排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那股腥味，还有口袋里珠子的震颤，都在说——不对劲。
「绫小路阳菜！」
数学老师的怒吼像炸雷，在教室里响起来。
「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阳菜猛地回神，看着黑板上的题目，脑子一片空白。
全班同学都在看她，窃笑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响。
「我……」
「看来你又在走神。」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冰冷，「去走廊罚站，好好反省！」
阳菜咬了咬唇，抓起桌上的课本，起身往外走。
经过夜璃身边时，她飞快地递了个眼神过去——有问题。
夜璃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头。
——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风穿过窗户的「呜呜」声。
阳菜靠在墙上，眼睛死死盯着楼下的灌木丛。
口袋里的黑曜石还在震，比刚才更频繁了。那股腥味也越来越浓，像劣质的墨水，一点点渗透进空气里。
蚀影到底藏在哪儿？
它想干什么？闯进教室？
阳菜握紧了拳头，昨天那股灼热感又开始在身体里蠢蠢欲动。她不知道这力量能不能收放自如，万一在走廊里失控……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哒……哒……哒……」
很慢，很轻，像有人穿着木屐在走路。
阳菜警惕地看过去。
是教古文的清川老师。
清川老师大概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和服，说话慢条斯理的，像从旧时代走出来的人。他教的古文晦涩难懂，阳菜从没认真听过。
此刻，他正拄着一根雕花木杖，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木杖敲在台阶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清川老师。」阳菜下意识地站直了。
清川老师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像两道细缝：「绫小路同学，怎么在这儿罚站？」
「呃……上课走神。」
「哦。」清川老师点点头，目光越过她，看向教室的方向，「这节课，是数学课？」
「嗯。」
「数学啊……」他叹了口气，声音像风吹过枯叶，「数字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活的东西，比死的危险多了。」
阳菜愣了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川老师没再说什么，拄着木杖，慢慢悠悠地从她身边走过。和服的袖子扫过阳菜的胳膊，带着一股陈旧的檀香。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
「嗖！」
一道黑色的影子，像拉满的弓弦突然松开，从灌木丛里窜了出来，直奔二楼的走廊！
速度比昨天操场上那只快了一倍！
它的目标不是阳菜，是……刚走进走廊的清川老师！？？
阳菜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老师小心！」
她想也没想，直接慌张地冲了过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
那道黑影已经扑到了清川老师身后，触须像鞭子一样抽了过去！
阳菜闭上了眼，不敢看接下来的画面。
预想中的惨叫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咔擦」声，像骨头被掰断。
阳菜猛地睁开眼。
清川老师不知何时转过身，手里的木杖横在身前。那道黑影的触须，正好撞在木杖上，像被冻住一样，瞬间凝固了。
更诡异的是，木杖接触到黑影的地方，浮现出一圈圈金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符咒，顺着触须往黑影身上蔓延。
「滋啦——」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像是被强酸腐蚀，表面冒出黑烟，疯狂地往后退。
清川老师的动作依旧很慢，他抬起木杖，轻轻往前一点。
「破。」
一个字，轻得像叹息。
那道黑影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啵」地一声，散成了无数黑色的粉末，被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廊里只剩下淡淡的腥味，和阳菜粗重的喘息声。
她呆呆地看着清川老师，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是那个连黑板字都写不利索的老头？
清川老师放下木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只是拍掉了一只苍蝇。他看向阳菜，镜片后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绫小路同学，」他缓缓开口，「看来，你也感觉到了。」
阳菜咽了口唾沫，喉咙发紧：「老……老师，你刚才……」
「只是一点小手段。」清川老师笑了笑，皱纹挤在一起，「对付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够用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你和神崎同学，最近遇到的麻烦，应该不止这一次吧？」
阳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夜璃？
「跟我来。」清川老师转身往楼梯口走，「有些事，该让你们知道了。」
阳菜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教室的方向。夜璃还在里面，她应该也感觉到蚀影消失了吧？
最终，她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