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的人比过山车那边少了很多,大多是依偎在一起的情侣。轮到他们时,工作人员打开轿厢的门,卡洛带着比安娜坐了进去,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只有他们两人,门轻轻关上,轿厢的内部很安静,只有他们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轿厢缓缓升高,索拉斯湾的夜景如同铺开的画卷,一点点展现在他们眼前。蜿蜒的海岸线勾勒出优美的弧度,远处深蓝色的海面与星空相接,海湾里停泊的船只亮着点点灯火,与远处城镇的灯光连成一片,倒映在深蓝色的海面上,随着波浪轻轻晃动,碎成一片流动的光河。夜空是深邃的蓝黑色,繁星与魔法灯光交织,难分彼此。
比安娜靠在窗边,她轻轻摘下了面纱,静静地看着窗外越来越广阔的夜景,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万家灯火,暮色与灯光透过玻璃,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银发上的兔耳朵让她平日里的冷冽淡化了不少,更添了几分柔软。
当他们升至最高点时,脚下是璀璨如星河的光海,远处是深蓝静谧的大海,月光在海面铺出一条碎银般的道路。喧嚣似乎被隔绝在下方的远处,世界忽然变得安静而广阔。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 “咔哒”声,整个摩天轮猛地一震,随即,所有的运转声响都消失了。轿厢轻轻晃动了两下,然后暗了下去,彻底停在了原地。
他们被悬在了最高点。
“怎么回事?”比安娜微微蹙眉,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卡洛。
卡洛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好像是……故障了?”他透过玻璃向下望去,能隐约看到下方平台上似乎有工作人员在焦急地跑动,“估计坐一会就好了,这个摩天轮年久失修,偶尔会有点小毛病也挺正常的。”
比安娜没有说话,她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夜空与大海。停滞在最高点,视野变得无比开阔,仿佛整个世界的灯火与寂静都在此刻为他们停留。这种悬置于天地之间的感觉,竟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比安娜。”
“嗯?”比安娜转过头,红眸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卡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沉默了一会后。
“笨蛋。”
“什么?”
“我说……笨蛋。”比安娜低声呢喃,“这种事情,还用得着特意强调嘛……”她的侧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比安娜,”卡洛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
砰!
游乐园上空突然炸开一簇巨大的烟花!绚丽的色彩瞬间点亮了夜空,如同盛开的花朵,又如同流星雨般洒落。
砰!砰!砰!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腾空而起,将整个海湾夜空渲染得五彩斑斓,光芒透过玻璃窗,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
这突如其来的盛大景象打断了一切。比安娜仰头望着窗外的烟花,红眸中被绚烂的色彩填满。
卡洛看着她在烟花光芒下更加生动的脸,到嘴边的话忽然变了:“……看,烟花。”
比安娜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追随着空中不断绽放又消逝的火花。
卡洛悄悄伸出手,覆上了她放在座椅上的手。比安娜的手指微微一动,却没有抽开。
在黑暗的轿厢里,在漫天烟花的背景下,他们的手静静交握。
银发少女一阵恍惚,时光的尘埃簌簌落下,眼前的景象渐渐与久远过去的某个片段缠绕了起来,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妈妈,我……我们会不会掉下去啊。”年幼的比安娜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银发女子的衣襟。
“小娜,睁开眼睛看看外面,再高一点就能碰到星星了哦。”银发女子的声音温柔又带着笑意,在她耳边低语。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小手扒在冰冷的玻璃上,努力仰头看着似乎触手可及的,缀满星辰的夜空。
她们坐在一个缓缓上升的轿厢里,当升到最高处的时候,银发女子将她搂得更紧,柔声说:“看,小娜,我们在最接近星星的地方哦。”
“妈妈,这里,好漂亮啊……”
“是啊,如果小娜以后有了心上人,也可以带他来这里看星星。这里,是独属于你们两个的时刻。”
“那……妈妈呢?”年幼的比安娜抬头看向银发女子。
“妈妈可没法一直陪在你身边啊……”银发女子摸了摸比安娜的头,轻声道:“这里只容得下两个人呢,可没有妈妈的位置了呢……”
“哼!那我就把他踢出去,谁也不能阻止我和妈妈在一起,不论他是谁,就算他是我的另一半也不行。”比安娜稚嫩的声音响起,毫不客气地挥了挥小拳头。
“哈哈。”银发女子掩嘴轻笑,继续道:“我的小娜啊,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比星星,比妈妈,甚至比你自己……还要重要的人啊。”
小比安娜紧紧的抱住银发女子:“我不要,妈妈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傻孩子……”银发女子温柔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我的小娜,”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温热的气息拂过比安娜的额发,“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一定要……”
……
“砰!”
又一声烟花的爆鸣。
轿厢猛地一震,将比安娜从回忆中惊醒。摩天轮重新开始缓缓运转,下方的灯光逐渐靠近。烟花表演也接近了尾声,最后几簇绚烂的光芒在夜空中消散,只留下萦绕不去的星光。
轿厢内的灯重新亮起,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黑暗。
“刚才……”卡洛看着她,眼神明亮,“我想说的其实是……”
“没关系的。”比安娜打断他,别过脸去,耳根的红晕却暴露了她的心情,“……不用说了。”
轿厢平稳地抵达地面,工作人员连连道歉,解释说只是短暂的炼金法阵出现故障。卡洛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牵着比安娜走了出去。
夜已深,游乐园里的人潮渐渐散去。魔法灯光依次熄灭,喧嚣褪去,只留下宁静的夜空和远处海浪拍岸的舒缓节奏。他们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手依然牵在一起,谁也没有主动松开。
比安娜头上的兔耳朵发饰不知何时歪得更厉害了,卡洛伸手帮她扶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温热的耳廓。比安娜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今天……开心吗?”卡洛轻声问。
比安娜沉默了片刻,就在卡洛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她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海平面上,月亮正升到最高处,清辉洒满寂静的海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