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见鬼的太阳雨，说下就下，连个招呼都不打！
艾莉娅用那件已经可以拧出水来的女仆外套，将莉莉安一路护送到了回廊之下。
雨丝斜斜地飘洒进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廊外，金色的阳光与不合时宜的细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朦胧而温暖的光幕，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在一层湿润的、柔和的滤镜之下。
“真是的……”
艾莉娅松开护着莉莉安的手，将湿透的外套拿在手里用力一抖，水珠“唰”地一下四散飞溅。
她抬起头，幽怨地看了一眼天空中那轮依旧灿烂的太阳，又看了看那片飘过来的、不大不小的云，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天气是精神分裂了吗？一边出太阳一边下雨，搞什么行为艺术啊？
存心跟我们这种刚出院的病号和辛勤工作的女仆过不去是吧？
莉莉安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
雨水顺着她银色的发梢滴落，但本人似乎并不在意。
她的目光落在艾莉娅身上，看着那张气鼓鼓的、沾着雨水的小脸，视线又缓缓下移。
艾莉娅的脑袋上，简直就像顶着个小型喷泉。
白色的短发湿漉漉地黏在光洁的额头和脸颊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下来，发梢的水珠正一颗一颗地往下滚，顺着她小巧的下巴滴落在锁骨上。
毕竟，刚才她几乎是把整件外套都用来护着自己了，而那个举着“伞”的人，则完全暴露在了雨幕之中。
艾莉娅感觉头顶痒痒的，下意识地想像一只刚洗完澡的猫一样，用力地甩甩脑袋，把那些烦人的水珠都甩掉。
然而，就在她即将付诸行动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伸了过来。
莉莉安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拂过艾莉娅额前的湿发，将那些调皮的水珠温柔地掸去。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的温度透过湿润的发丝传来，让艾莉娅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哎？
艾莉娅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莉莉安，看着她那双专注的、紫罗兰色的眼眸。
她从未见过这位大小姐对自己流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
一时间，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让她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你……”
“别动，”莉莉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似乎比平时柔和了几分，“你要是像小狗一样甩水，八成会溅到我身上。”
前一秒还飘在云端的艾莉娅，瞬间被这句话拽回了地面。
那点刚刚萌芽的、粉红色的害羞情绪，立刻变成了一张嫌弃脸。
……这家伙的温柔绝对超不过三秒！原来是怕我弄脏她高贵的衣服啊！
她没好气地一把抓住莉莉安还停留在自己头发上的手腕，将那只纤细的手放回到莉莉安自己的头顶上，然后抓过自己的外套，胡乱地在脑袋上擦了起来。
“是是是，知道了，我的大小姐。”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外套没遮住的视野缝隙里，瞥了一眼莉莉安。
这一看，她才发现，莉莉安的上半身虽然没怎么淋湿，但那身丝质睡裙的下摆，却被飘飞的雨丝打湿了不少，薄薄的布料紧紧地贴在她修长的小腿上，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考虑到这家伙才刚刚退烧，艾莉娅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喂，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别又着凉了。”
莉莉安闻言，视线却落在了艾莉娅那身几乎湿透了的女仆装上。
她的情况，可比自己要严重得多。
“应该先去的人是你，”莉莉安的语气不容置喙，“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想出来散步，我们也不会弄得这么狼狈。”
又是这样。
艾莉娅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家伙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总是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确保着自己作为一名大小姐的优雅与体面。
听上去像是在为别人着想，实际上，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让人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行了行了，别客气了。”
艾莉娅把手里的外套一股脑地抛给莉莉安。
“我身体好得很，好几年都没感冒过了！倒是你，万一再发烧，克拉拉小姐肯定会找我算账的。快去！”
莉莉安看着她那副不耐烦的样子，最终还是屈服了。
她接过外套，却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那你也要好好把自己擦干。”
“知道啦，我借你房间用一下，把衣服吹干总行了吧？”
莉莉安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略显虚浮的脚步，艾莉娅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要不要我扶你过去？”
“我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莉莉安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属于天才的倔强，“我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
“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小姐啊，而我是女仆，关心你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
莉莉安的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想反驳些什么。
“阿嚏——！”
一声突如其来的、响亮的喷嚏，彻底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
莉莉安回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看着满脸通红的艾莉娅：
“嗯？身体很好？”
“啰嗦！快去洗你的澡！”
艾莉娅恼羞成怒地吼道，用力地把她推进了房间。
……
雨水打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冰冷的感觉正一点点地渗透皮肤，带走体温。
艾莉娅打了个寒颤，快步走进莉莉安那间大得不像话的卧室，反手“咔哒”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门锁上。
总算能清静一下了。
她走到房间中央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湿透了的女仆装。
纽扣一颗颗解开，湿冷的布料从皮肤上剥离，让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随手从旁边的衣架上抽下一条柔软的浴巾，开始擦拭身上的水珠。
镜子里，倒映出一个纤细瘦弱的身体。
皮肤倒是很白，但在艾莉娅自己看来，这副身板简直就像一根还没发育完全的豆芽菜，平平无奇，毫无看点。
唉，要是能再长高一点，再……有料一点就好了。
就在她对着镜子自怨自艾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叩叩”两声轻响。
艾莉娅吓了一跳，连忙抓起浴巾，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身体裹住。
门被推开，一个女仆走了进来，对她恭敬地行了一礼。
“艾莉娅小姐，莉莉安大小姐已经沐浴完毕了。她吩咐我来通知您，请您也尽快去沐浴，并且……允许您使用主家专用的大浴场。”
“大、大浴场？！”
艾莉娅的眼睛瞬间亮了，那亮度堪比一百瓦的灯泡。
真的假的？！就是那种传说中那个用一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泉水里都加了玫瑰精油的、超级豪华的大浴场吗？！
发了发了！这次真的赚大了！
她强压下内心的狂喜，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但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问道：“莉莉安大小姐……这么快就洗完了？她没问题吧？不会又是随便冲一下就出来了吧？”
“请您放心，”女仆微笑着回答，“大小姐一切安好。浴场的水温已经为您调节好了，请您尽快过去，免得水冷了。”
在女仆的引领下，艾莉娅穿过几条长长的回廊，终于来到了一扇散发着氤氲热气的雕花木门前。
可恶的有钱人……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一定要当个有钱人！
带着这样宏伟的志向，艾莉娅脱去衣物，将身体仔细地冲洗干净，然后，满怀期待地推开了那扇通往天堂的大门。
“哇……”
浓郁的、带着玫瑰香气的水蒸气扑面而来，整个浴场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雾之中，宛如仙境。
艾莉娅小心翼翼地踩着温润的台阶，将整个身体缓缓地沉入热水之中。
“哈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包裹了全身。
温暖的水流仿佛拥有生命，温柔地按摩着每一寸肌肤，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与疲惫。
艾莉娅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声，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池壁，将身体完全放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融化在这片温暖之中了。
这就是……腐朽的资本生活吗……太棒了……
她惬意地眯着眼睛，思绪开始漫无目的地飘飞。
说起来，莉莉安那家伙洗那么快，现在跑去哪里了？回房间了吗？好像也没看见她……
就在艾莉娅胡思乱想之际，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浴场深处。
在那片愈发浓郁的白雾之中，似乎……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艾莉娅眨了眨眼，又用力地揉了揉。
水雾缭绕，那道身影若隐若现，如同水中月，镜中花。
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人正背对着她，侧坐在池边的玉阶上，任由温暖的泉水漫过纤细的腰肢。
一头如月光般皎洁的银色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发梢浸在水中，像散开的海藻。
水珠顺着她优美的脊背曲线缓缓滑落，没入水中，漾开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她的肌肤在水汽的蒸腾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瓷器般的质感，白皙得仿佛在发光。
那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了身。
水雾渐渐散去了一些。
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头，还有那被水汽蒸腾得泛起淡淡粉色的、如同上好白玉般的肌肤……
艾莉娅看得有些呆了，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直到……她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美得如同神明最杰出雕塑的、无可挑剔的脸。
还有那双，此刻正带着一丝惊讶，望向自己的，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
艾莉娅的大脑，“轰”的一声，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莉、莉莉安大小姐！？
她不是……早就洗完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