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薇看着地上那句充满嘲讽意味的“不可能”，又抬头看看艾莉娅那一脸“理所当然”的平静表情，消化了好一会儿。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可是……艾莉娅同学，既然你早就觉得莉莉安大人不对劲了，为什么……为什么刚才还要顺着她，没有反抗呢？”
听到这个问题，艾莉娅没有立刻回答。
她用手中的木棍末端，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轻点着地面，那双总是显得有些呆萌的杏眼，此刻却异常沉静，像是在组织着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前会议。
片刻后，她在地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你想想看，那可是莉莉安·冯·温特。】
【能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证明对方至少比莉莉安本人要强得多。】
【光凭我们两个，冲上去硬碰硬，下场只有被秒杀。】
她的字迹清晰而有力，逻辑缜密得不像平时的她。
【所以我只能先顺着她。她想玩什么游戏，我就陪她玩。至少这样可以暂时稳住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叫战略性牵制！】
她又划掉了“牵制”两个字，在旁边重新写上。
【这叫忍辱负重！】
最后，她写下了让希尔薇安心的后手。
【放心，我已经安排了后援。】
【在教室里，她拿出项圈的时候，我已经趁她不注意，对奥萝拉打了手势。】
【她应该已经去找梅丽莎副校长了。只要副校长出手，肯定能看出问题所在。】
艾莉娅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将所有的计划囊括其中，最后补充了一句自我安慰的话。
【所以，现在我只要再忍耐一下这个发病版莉莉安的羞辱就行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写完最后一句，她立刻用脚将地上的字全部抹去，然后紧张地对希尔薇写道：
【你快走，别被发现，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可是……”
希尔薇的善良让她无法在这种时候丢下朋友不管。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一阵清晰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巷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艾莉娅当机立断，不再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还在发愣的希尔薇一把推进旁边更深、更黑暗的另一条岔路里，并用手势拼命示意她“快走！别回头！”
莉莉安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她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柔的微笑，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看到莉莉安没有异常反应，艾莉娅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艾莉娅同学，等很久了吧。”莉莉安轻声说，“来，帮我个忙。”
她说着，牵起灯柱上的链子，带着艾莉娅来到巷子深处。
那里，竟然不知何时堆放了好几个巨大的、密封的木头箱子。
搬东西？行吧，自认倒霉……
艾莉娅上前一步，双手抱住其中一个箱子，试图将它抬起，却发现——
怎么这么重？！
即使是以她那犯规般的怪力，抬起这个箱子也感到相当吃力。
箱子沉重得，像是里面塞满了凝固的星辰。
接下来，一场诡异的涂鸦之旅开始了。
莉莉安牵着链子，优雅地走在前面，艾莉娅则像个被压榨的苦力，抱着那巨大的木箱，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每走到一个特定的地点——
比如某座英雄雕像的基座下、某座古桥的栏杆上、某栋大教堂的墙角。
莉莉安就会停下，让艾莉娅放下箱子，然后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支笔尖闪烁着黑色微光的特殊画笔，在上面绘制一个极其复杂、无人能懂的神秘符号。
莉莉安大小姐……随地涂鸦可不是贵族的好习惯啊，被城卫兵抓到要罚款的！
艾莉娅在心中无力地吐槽。
“我亲爱的狗狗，不要试图去理解主人的行为哦。”
画完一个符号，莉莉安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艾莉娅，微笑着命令道。
“来，叫一声听听。”
艾莉娅双目无神，毫无感情波动地，发出了营业的声音。
“汪呜。”
这个过程不断重复。
艾莉娅抱着那沉重的箱子，跟着莉莉安几乎走遍了大半个王都，而莉莉安则像一个虔诚的艺术家，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留下了她那些不重样的、诡异的印记。
黄昏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在画完最后一个符号后，莉莉安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走到艾莉娅面前，“咔哒”一声，解开了她脖子上的链子。
“至于这个，”她收起链子，却指了指艾莉娅脖子上的项圈，“等你哪天能在游戏里赢过我，我自然会为你亲手摘下。”
无所谓了……至少现在能说话了！
“哈！”
艾莉娅揉着自己酸痛的脖子和肩膀，立刻开启了互怼模式。
“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吗？今天真是累死我了，我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害赔偿金，你必须三倍补偿我！”
两人就在学院门口，像往常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
最后，莉莉安坐上自家华丽的马车，挥手离去。
莉莉安走后，艾莉娅一脸怨气地转身，准备回宿舍。
突然，旁边的灌木丛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奥萝拉从草丛里探出个脑袋，对艾莉娅拼命招手。
救兵到了！
艾莉娅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去。
“怎么样？！梅丽莎副校长怎么说？她是不是已经准备好最高等级的驱魔仪式了？”
“那、那个……关于这件事嘛……”
奥萝拉的眼神瞬间心虚地向旁边飘去，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我没找到副校长……她……她好像去邻国参加什么稀有植物学研讨会，顺便旅游去了……”
“你说什么？！”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血压在一瞬间飙升到了顶点，她一把掐住奥萝拉的脖子，用力摇晃。
“我在这边忍辱负重、舍生忘死地当了一整天的狗！你连人都没找到？！”
“但、但是！”被掐得直翻白眼的奥萝拉急忙大喊，“但是我有别的收获！”
她说着，急忙举起手，手中赫然托着一枚正在微微发光的水晶球。
奥萝拉将魔力注入其中，水晶球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影像——
正是白天时，莉莉安牵着戴项圈和链子的艾莉娅，在王都大街上行走的画面，拍摄角度绝佳，画面高清，连艾莉娅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看！”
奥萝拉一脸邀功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说。
“同班的同学用记忆水晶拍到的好东西！独家绝版影像哦！我已经花大价钱买下来了！”
“……”
艾莉娅看着水晶球里那个被公开处刑的自己，整个人都灰白化了。
她缓缓松开掐着奥萝拉的手，带着哭腔，发出了灵魂深处最绝望的呐喊。
“莉莉安欺负我也就算了！连你也欺负我！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一定要跟你们这些笨蛋同归于尽啊啊啊啊啊！”
我不要做人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