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树推开门时夕阳正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淌成一片橘红。他踢掉运动鞋把书包甩在沙发上，顺手摸出兜里的玻璃弹珠在便利店被林诗音塞给他的，说是“奶奶给的嫁妆盒里捡的。”弹珠在掌心滚了两圈撞在茶几角上，“叮”地一声。
“回来啦？”
声音从厨房传来林树转头，看见王阿姨系着碎花围裙站在那儿手里端着碗刚煮的酒酿圆子。她鬓角沾着面粉，像小时候他帮她修电视时那样：“你妈今早寄了包裹，我给你热了碗圆子，趁热吃。”
林树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个牛皮纸包裹封口处贴着他熟悉的“林记点心铺”贴纸是妈妈亲手贴的。他拆开包裹，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块桂花糕每块都用保鲜膜裹着，还带着温乎气儿。最底下压着张便签，是妈妈的字迹：“小树，听说你最近总帮人，别累着糕是张婶教我做的甜而不腻。”
“王姨，你也吃。”林树舀了颗圆子递过去，王阿姨却摆摆手：“我啊，早吃过了。你李叔今儿钓了条鱼，非让我给他做红烧的。”她指了指冰箱，“冰箱第三层有你爱吃的番茄牛腩，热一下就能吃。”
林树应了一声，转身去开冰箱。冷藏室最上层摆着盒草莓，包装纸上还沾着水珠是葵花今早塞给他的，说是“便利店新到的，比上周甜。”他摸出手机翻到和葵花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她半小时前发的：“草莓别放坏了，我奶奶说‘新鲜的水果要趁阳光吃’。”
“叮咚——”
手机又响了，是苏清月的消息：“图书馆资料整理完了，你要不要来喝杯酸梅汤？我在老榕树等你。”
林树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他想起下午在办公室，老班说的话：“你帮他们，是因为习惯了付出？还是…也想被他们需要？”
他关掉冰箱，转身时瞥见书桌抽屉半开着。那是他藏“秘密”的地方小学时帮葵花捡的风筝骨架、学姊送的猫咪玩偶、林诗音的速写本，全塞在里面。他蹲下来，抽出最底层的铁盒，是上周葵花给他的“时间胶囊”。
盒盖打开的瞬间，一张泛黄的照片滑出来。照片里是七岁的他，举着断了线的风筝，旁边站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是葵花。她脸上沾着泥，却笑得比太阳还亮。照片背面写着：“林树是大英雄，帮我捡回了风筝！”
林树的手指轻轻抚过字迹。他想起上周在老榕树下，葵花说：“那时候你总说‘我哪有那么大’，现在呢？”
现在…他确实长大了。
窗外的晚风掀起窗帘，吹得书桌上的《恋爱心理学》哗哗作响。林树摸出玻璃弹珠，在台灯下看里面映着他自己的影子，还有…三张模糊的笑脸。
林树把最后一颗酒酿圆子塞进嘴里时手机屏幕在沙发上亮得刺眼。苏清月的消息已经跳了三条：“老榕树的紫藤开了”“酸梅汤温了三次”“你再不来，猫要挠我笔记本了”。
他扯了扯校服外套刚要出门，玄关的鞋柜突然“咔嗒”一声。林诗音抱着个帆布包站在那儿，发梢沾着便利店冷气的水珠，手里还攥着袋草莓和葵花给的那盒一模一样。
“我…我来还书”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把《拜伦诗选》递过来。书脊上还夹着张便利贴，是他上周在便利店帮她捡本子时，随手写的“谢谢”。
林树接过书指尖碰到她的手指。她的手凉得像块玉，和小时候一样。“要不要…喝酸梅汤？”他鬼使神差地问，“苏清月在老榕树等我，你要一起吗？”
林诗音的耳尖瞬间红到脖子根。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好…好吧。”
老榕树下，苏清月正踮脚够紫藤花串。她穿了件淡紫色连衣裙，裙角沾着草屑，看见林树和林诗音，眼睛亮得像星星：“来得正好！我带了冰镇酸梅汤，还有…葵花烤的曲奇。”
“葵花？”林诗音愣了愣目光落在石桌上果然摆着个铁盒，盒盖上歪歪扭扭写着“葵花牌甜饼”。
“她今早来送的”苏清月倒了三杯酸梅汤推到两人面前，“说‘林树帮了我十年，该请他吃甜的’。”
林树舀了块曲奇酥脆的外壳裂开，露出里面红豆沙的馅。他突然想起上周在葵花的旧手机里看到的视频小学二年级的葵花蹲在泥坑边哭，他举着断了的风筝喊：“葵花别哭，我当你太阳！”当时的葵花比现在矮半个头哭起来鼻涕泡都粘在脸上。
“其实…”林诗音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上周在便利店，看见你帮王阿姨搬米。”
林树的手顿了顿。他想起那天王阿姨非要多给他块糖糕，说是“苏姐姐帮忙搬的”。
“她总说‘小树这孩子，心善’。”林诗音低头搅着酸梅汤，“可我知道…你只是习惯了付出。”
苏清月的酸梅汤杯“当啷”一声碰在石桌上。她望着林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那你呢？你帮我们，是因为…喜欢我们？”
林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学姊笔记本里的照片、葵花的铁盒、林诗音的速写本，突然明白那些藏在日常里的心意，从来都不是“顺手”。
“我…”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卖烤红薯的吆喝声。葵花举着个烤红薯从巷口跑过来，发梢沾着糖渣，脸红得像颗草莓：“林树！我烤了最大的红薯给你留的！”
林树接过红薯烫得直甩手，葵花却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他的：“我…我刚才听见你们说话了。”
苏清月的脸也红了她抓起酸梅汤猛灌一口，冰得直吐舌头：“葵花！你偷听别人说话，要罚你抄《恋爱守则》！”
“才不要！”葵花拽着林树的胳膊晃，“我要抄‘林树是大笨蛋’！”
林诗音看着三人闹成一团，嘴角悄悄翘起来。她摸出速写本，在空白页画下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两个举着红薯，一个捧着酸梅汤，还有一个…在偷笑。
晚风掀起紫藤花串，落了满地紫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