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达尔无意中发现了宇宙的将死后,协议经过一次次成员的自愿行动确定了死亡开始的位置,接下来又确定了这一死亡的到来与阿达尔的偶然发现无关,没有他的发现,死亡同样会在那时的七十八年后到来,七十八条消息与七十八年和这一切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
在这以后,由协议的一位成员首先发起了两项以投票方式通行的决议——在协议的世界,每个成员都有如此的权力,民主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因为并不需要对人们使用暴力,也没有任何必要使一个人服从另一个人,使一部分居民服从另一部分居民,这里不需要暴力和服从——一是是否同意前往死亡,不同意者可由自己选择某个地点留下,一是是否同意向已知和未知宇宙发送行动的全程信息。
前者在一个小时零七分三十二秒后出现结果,共计一千七百八十京票投给了同意,即当前协议全体成员。后者在前者后的三秒钟内同样完成,共计一千七百八十京票投给了同意,即当前协议全体成员。
七年的时间过去了,长达九百七十万公里的机塔终于向宇宙投送出了那道美妙的音律,借助大宇宙的运动和规律,信息在不到四毫秒的时间就传遍了这个无限大宇宙的每一个角落,而代价则是机塔的瞬间报废。
你看见它眨眼间毁灭,你看见人群的欢呼声不绝,你度过了这最后四五十年的年华,最终乘着自己的单人星舰向七百八十亿光年外的宇宙将死之地进发了,同你伴行的有很多很多。
你在那里看见群星化作漩涡留下了金血,仪器的结果告诉你,这是以兆兆光年为半径画出来球体的这样一个范围内的几乎全部天体和全部质量。
你在三分钟后看到了不在网络的连接中的群体,这是协议外的文明,你高兴起来,向网络中发送了这条消息。
你告诉人们,试着告诉它们是否同意加入网络吧
人们回答说,已经在进行了。
后来有些选择了加入,有些则选择了拒绝,但加入的人多于拒绝的人,你感到无比高兴。
漩涡在扩大,影响在增强,人们将自己的一切叠加向你,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没有人是被迫投入这的,那时你忽然心神不宁,但还是同未叠加向你的那些他者一同将自己投入到无限的流动态中去了。
流转着群星的漩涡在你眼中消失,那些事物在你现在的视角看来脆弱无比,像是气泡一般。你睁开视觉的触须,看到了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伟大者。
你知道时间不多,没有犹豫,你知道这里除了自己以外,他物都根本无法存在,同时自己在如今也是最有力的武器。
你向古老时代狩猎的原始人群一般谨慎的观察着,找准了地点,你冲向了那里,然后就被白色的大浪吞没了。
你被拍倒,艰难的站起来,而后再次发起了冲锋。紧接着就是更大的大浪,这次是红色,你知道没有躲避的可能,向之前一样大步冲向了它。
最后经历了七十八重大浪的你不得不匍匐着到达了那儿,迎来了大海的怒吼声,接着你看到了以宇宙为基本单位使不可达基数物理化后的规模相等规模的波涛汹涌的能量大海,但你还是在这之前向那里申起了手,向前探去。
你知道这大海是什么,你知道自己的结局,你了解这一切,当我们假设存在某大基数数量个信息或宇宙,然后把这些信息或宇宙转化为纯粹的能量,又或者也许信息转换能量存在争议,我们也可以换成1、2、3、4、5、6、7、8、9等等去算宇宙的数量,这种转化后的能量,是一个纯粹的物理量,是一团能量,是没有内部结构的,除了大小以外,这团能量不具备任何数学特征。考虑一个有限例子,假设我们有“5份信息”转化为5焦耳能量。数字“5”作为数值没有内部结构,它只是一个抽象概念,而集合{1,2,3,4,5}有结构如元素或顺序。类似地,无限基数κ的大小被赋予能量,但能量本身不继承κ的集合论结构,这就是大基数物理化。
你挣扎着,你测不出也不知道大海具体的规模,但你知道它在不断地扩大,永不停歇地扩大,所谓大基数物理化,指的不是大基数这个概念本身,而是通过某种办法实体化,我们衡量这种实体化的能量多大。例如,一个可观测宇宙,两个可观测宇宙,三个可观测宇宙,四个可观测宇宙、阿列夫零个可观测宇宙、阿列夫一个可观测宇宙,阿列夫三个可观测宇宙、不可达基数个可观测宇宙,可测基数个可观测宇宙,莱茵哈特基数个可观测宇宙,伯克利基数个可观测宇宙,我们可以把这里的宇宙换成任意可以物理实体化的对象,哪怕只是最普通的苹果。
你数着最后的时间,你测定着最后的时间,你还有十秒钟、你还有七秒钟、你还有六秒钟、你还有五秒钟、你还有三秒钟……,直到最后的八十毫秒,你举起右手,即将刺入神的躯体,可惜在那之前,就被更大规模的大海淹没了。
你挣扎着,你知道除了自己的他者早在第三十二重海浪时就已经全灭,有死于海浪的,也有死于时间的,你知道你也将死于时间了,但你还是在匍匐中前进着,你突然感到思维沉重,你清楚时间到了,永远地闭上了一切,最后时还在朝着那边向前。
……
洛林已经走遍了大陆,走遍了星球,结果同那时的答案一致,他走到极地时感到恍惚与不测,感到悲伤与哀叹,远方无数的冰川流转成一团,裹挟着冷冽的大风。
“我在做梦吗?”洛林说
【什么?】
他说:“我前往了过去。”
【因果在变换,时间和人物也变换了。】
【很多事件发生了变化。】它叹道。
“有哪些呢?”
【比如过程的出现,比如如何见到祂,比如阿达尔,比如洛林这个个体的存在,比如宇宙变成了流形,又比如这里由间接受害变成了直接受害。】
【很多很多。】它说。
“也许这就是一开始呢?”洛林说。
【谁知道呢,谁可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发生了多少次的变换。】
“带我去那里吧,我要去看看。”洛林对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