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叶最近有个烦恼,他在跟阿达尔争论宇宙本质为何的问题,这也是宇宙生成论的核心问题,阿达尔认为宇宙是一个在整体上连续而无间断亦即具有连续性的流动物,它永恒地运动,并且首先是“自我”运动着,没有固定的形态,他称这为流形。洛叶则认为宇宙是一个在整体上间断的非连续物,个别或大量事物的连续,并不影响宇宙的非连续,宇宙有某个固定形态,并大概就是一个在点这个基本单位上就断开的球,他称这为曲形。这种在宇宙观上的对立在最近的频繁的争论下让他们的关系闹得很僵。
宇宙生成论是一门暂时挂靠在宇宙学下,而作为宇宙学的小小分支而存在的科学,它在七百七十三年前由罗兰提出并创制,因为讨论的问题类似,他根据三十多万年前他的文明的古老时代对讨论这个类似问题的东西的命名将这门学科命名为宇宙生成论,只不过这一次人们是建立在了大量且丰富的经验材料上去讨论这些问题的,但诸多关键材料的缺失还是让这门科学从一诞生起就陷入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局面,人人都有观点,看起来也都有理,看不到一点科学的样子。到了如今,有许多观点就好似变成了纯粹的逻辑推演,研究它的人也很少,在协议以京为单位的人口数量下,只有不到四亿的人扑在宇宙生成论身上,而且人数大多都集中在对这些问题在传统上有浓厚兴趣的三个文明里,在这个意义上,它现在无疑是一门极为冷门的学科。
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试图弥和关系的洛叶不出意料的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在多年以前,洛叶是这么向朋友说阿达尔的,他当然是个很好的人,但他太过于傲慢和固执了。日后,随着家人的全部离去和宣传的彻底失败以及自己生命的逐渐凋零,他于是向协议申请了一些仪器,和刚刚好够他生活十年的生活资料以及刚刚完成初步工业化的那个三四十万年前的古老时代的水平的农业生产的器具、种子,准备到一颗边星上渡过余生。
他拒绝了很多人要跟一起的好意,他在网络上说他要稍微静静,来了可能起到反效果,并且他也不想要麻烦别的人,而且,想要联系他也很简单,他不会拒绝联系的。但还是有人到来了一百零三天的时间,为他修建了延伸到整个星球的公路,他就无奈的和他们一起全程参与了修建公路的工程,那天他轻轻挥手告别了人们,就选择居住在了一座海岛上,他依然将余生的尽可能多的时间投入了对宇宙生成论的研究中,他在平原上开垦土地,播种种子,收获果实,看向他后来所搭建的房屋,又同时通过机器的投屏看见了整个旋转的行星,这是人们走时留给他的,人的眼睛是有限度的,但通过技术,他的眼睛无限地向远处延伸,它送给了他这双可以看到星球的尽头的眼睛,于是他就看到火山的喷发,草原上奔腾的动物群,一望无际的大漠伴着古老的过去被称作白灾而如今在人们看来却只是美景的灾难。
他对机器说:“我要去试试看了。”
【试什么呢?】它说。
“从出生起,我就感觉这一切伴着不正常的色彩,”他说,“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阿达尔前些日子为了验证自己的观点而进行了实验。”
【我看到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他说。
【那说明他的观点应该是错了。】
“不,我总感觉这不对劲。”
“我要去试试看我的观点。”
【好运。】它说。
于是,他就见到了神。
他看向那一重重向横轴无穷地延伸着的字面意义上的平行宇宙,但除了最中心的那个,旁边的都带着虚幻,他想这也许是因为一次次的因果和事件的变换而自然产生的,他在时间轴上看到出生时候的自己和挨着的宇宙的那个死去的自己的记忆偶然间混为了一体,在那里,阿达尔是正确的,而他是错误的。
迄今为止人们对那些问题的所有答案、所有观点都是正确的,也都是错误的。
如果不计宇宙最开始的模样。
他自语说。
他向神说:“您要毁灭这一切是吧。”
他说:“只是因为兴趣吗?”
“那就不要去怪人们向你挥剑了。”
他冷静地向网络中连续发送了八十七条消息,为了避免事件的再一次变换,轻轻斩断了和它的联系,轻轻从手中把名为彼岸的机器或智械抛出了这里。
做完这一切,他还有五秒钟的时间,此时的宇宙在他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间断的点,又化作连续的流形,洛叶不由得叹息,便从容的迎来了死亡。
【事件又发生了变换。】彼岸说。
“我知道,这次应该是针对与我直接相关的地方吧。”
洛林看着他逐渐变得虚幻的手说。
【是你的曾祖父。】
【还有那颗星球的历史。】
【从文明区,变成了历史中的无人星球。你的曾祖父从留下了孩子,到没有留下孩子。他的出生地也发生了变换。】它说【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很多。】
【我也发生了变换。】它叹道。
“还有多远?宇宙的状况现在如何?”
【三百四十亿光年。】
【宇宙依然是流形。】它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