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肆意释放魔力了？
……仿佛在下沉；这样的经历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是在1000年前，人魔大战结束的那天——当无垢圣女媞弥拉与梦魇女王涅芙瑞塔用魔法对轰，将人界与冥界的通道撕开……
眼前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也就是所谓的昏迷。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那是熟悉的声音：是薇尔蒂娜的声音——但，莉媞清楚：现在说话的人，并不是薇尔蒂娜。
微弱的光，随着“薇尔蒂娜的声音”逐渐漫进莉媞的感官，因此得以见到说话者的样貌。
“……我记得你说过，以我灵魂的强度，最多可以承受三次违背世界法则的代价。”
“是的，这是第二次。”
说话者，是“漆黑的”薇尔蒂娜。
天界的薇尔蒂娜，是“纯白”的创世神；而现在这里的薇尔蒂娜，是则是完全相反的“黑色”。
“既然如此，那我能回去了吗？反正在这里和你纠缠，也不能带来任何的改变。不是吗？‘世界法则’小姐？”
莉媞只是露出不屑的笑容，看向眼前这位“漆黑的”薇尔蒂娜。
银发的少女很清楚：眼前的“薇尔蒂娜”，是世界法则的具现化——这点，真正的薇尔蒂娜和自己说过。
世界意志在世界诞生之初将自身一分为二：一份，是作为创始女神参与到世界之中的薇尔蒂娜；另一份，则是没有实体的世界法则。
用莉媞原来世界的话来说：世界法则，就是所谓“天道”。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但我不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聊的。”
莉媞并不喜欢这个黑色的薇尔蒂娜。这位黑色的“神明”，甚至连傀儡都说不上——法则并非是弹性可变的，不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法则已然执行本身。
就像是已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一样；而这样原本冰冷无形的法则，为何还要专门弄一个人形的化身出来？
总是把世界意志挂在自己身上的薇尔蒂娜，让莉媞烦躁，但依然觉着可怜——而面前的这位，莉媞只感到厌恶。
“既然我还有一次违背法则的可能，说明世界还没有排斥我的灵魂——所以，送我离开，我现在就要回到菲儿身边。”
莉媞盯着漆黑的薇尔蒂娜，用不耐烦充斥了看似平静的语气。
但，漆黑的薇尔蒂娜，只是闪现到莉媞的身前，然后自顾自地开口：
“第一次，为了将死去的同伴复活，你从薇尔蒂娜那里求得了天界魔法，并让你的两个人界分身用其对轰，通过巨大的魔力撕开前往冥界的通道，将本应消散的灵魂拉回人界，却阴差阳错地制造了本不应该存在的‘不灭灵魂’——”
“够了，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回顾往事。”
“第二次，你为了在第一时间找到被传送魔法带离的赛菲儿·圣弥赛尔，在人界动用了从天界借来的时空神权，强行撕开了空间——”
“够了！我没时间和你浪——”
“第三次，你再一次撕开了前往冥界的通道。”
莉媞定住了；原本到嘴边的言语，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黑色的薇尔蒂娜甚至刻意停顿，漆黑的眼瞳看向银发的少女。
“我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不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你如何知道我的未来？”
“是的，如果是完整的勇者的灵魂，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奇点——对于你，甚至任何和你关系密切的人，世界意志都无法知晓准确的未来——甚至看不到未来。但，那是灵魂完整情况下。”
漆黑的薇尔蒂娜说着，退回了原本的位置。
空间中的黑暗在逐渐消散，林海的夜色在逐渐替代一望无际的黑色。
“将你的灵魂固定在这个世界的三根绳索，已经断裂了两根；每一次断裂，都在破坏你的灵魂在这个世界的完整性。而第三根，也将在不远的未来断裂……我们，到时候再见——”
漆黑的薇尔蒂娜的声音，在逐渐消失；银发的少女，已经听不清她的言语了。
但那张张合合的嘴唇，让少女能大概明白那些她没能听见的话语，到底是什么。
那些言语，大概是：到那时候，希望能和你聊聊天。
“莉媞！你、你醒醒！莉媞，莉媞！”
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乌云被自己降临此地的魔法轰散后，月光的洁白便倾泻在了自己身旁。
金色的长发从赛菲儿的耳畔下垂，随后抚上了自己的面颊。
“菲，儿。”
灵魂刚刚回归这幅躯体，莉媞对于自己感官的控制还有些许麻木；但看着心上人眼角与脸颊上滑过的暗淡水痕，最后仍旧一字一顿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金发的少女没再说些什么；她只是扑到了心上人的怀中，用不断抽吸起伏的胸腔代替心中的情绪向银发的少女抱怨。
一声声如同耳畔低语的“笨蛋”，让莉媞用臂膀环住了身前的少女。
“答应我……下次，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以为又要像在地下城那时一样失去你了！”
“不会的，菲儿；你的莉媞她呢，是人族的无垢圣女，是魔族的梦魇女王，是——唔。”
银发少女用于安慰的话语，被唇间突然到来到的温柔堵住了；所以她只能将那些话暂时吞回肚子里，让口腔充斥自己心上人的味道。
直至片刻后分离，二人的面色略带绯红，莉媞替赛菲儿轻轻擦去了眼角与脸颊的泪。
“莉媞……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嗯我想想，算是圣女的魔法？”
其实原理并不重要，只是脱口而出的疑问；重要的是，现在的莉媞在自己面前。
赛菲儿没再说什么，她轻轻侧过头，看向自己放在一旁的魔剑，以及在不远处静静躺着的爱莲。
“爱莲她……”
“在刚才我还是媞弥拉的时候，我发现她的体内有两个灵魂。”
“两个灵魂？”
“嗯。在巨神兵还在运作的时候，一个灵魂在控制爱莲的身体，另一个就如同被封印了一样，在‘沉睡’。”
“那爱莲现在——”
“我施加了休眠魔法；现在两个灵魂都在‘沉睡’，但我们还是尽快回到圣教国比较好。”
灵魂相关的魔法——这些，赛菲儿在圣教收集到的埃文斯的研究中见过了，所以她能明白：这样出格的魔法，迟早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但，关于“巨神兵”，莉媞似乎知道些什么。
察觉到自己的菲儿似乎在思考些什么，银发的少女将目光送向那双金色的眼瞳，刚好遇上赛菲儿看向自己。
“莉媞……我现在很乱，有很多想问的。但这里并不是促膝长谈的地方——所以，我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里是哪里？”
目不见尽头与边界的林海，唯有月光将此地照亮。
还有那座已经崩塌的要塞——为什么会给自己一种令人厌恶的熟悉感？
“这里？这里是人族领域与魔族领域交界的森林——”
“哪、哪里？！”
交界森林？？这地方离【圣教国】就算是用高速飞行魔法都要一整天才能到，而且还只是到边界！
而且！在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要塞？虽然很破败，一看就是废弃了很多年——但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建立要塞？
历史上的交界森林，是高阶魔兽与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潜伏之地；就算是千年前的人魔大战，其中大大小小的战争，绝大多数也是在交界森林中或者边缘的大片荒原进行……
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
赛菲儿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在“爱莲”发动了那个晶石后，炫目的白光就将自己彻底包裹了——就像在地下城的传送法阵一样。
但，如此距离的传送，将要消耗海量的魔力——但即便是晶石发动的瞬间，赛菲儿也能肯定：当时并没有如此庞大的魔力爆发而出。
“菲儿是想问怎么回去吗？”
思考到一半，一双淡蓝色的眼瞳闯入了自己的视野。
一个微笑后，莉媞看向了坍塌的要塞。
“这种要塞，在地下会有一个大型传送阵与其他要塞相连——我们可以通过那个先向【圣教国】靠近。”
“不能用莉媞到这里的方法吗？”
音落，背上爱莲、朝要塞废墟刚刚迈出前脚的银发少女，在原地定住了片刻。
“菲儿，那个……那个魔法在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呢，为了快点见到菲儿，已经用掉使用机会了啦。”
即便事实并非如此，但由于与实际的差异并不大，这个谎，似乎没有被赛菲儿看出来。
但，赛菲儿注意到了莉媞方才的片刻停顿与迟疑。
她刚想说些什么，但漆黑的天际尽头，突然亮起了一团光——一团在远方看来并不算大的光。
但，那是能够在交界森林看见的光。
“菲儿？怎么了？”
莉媞她……并没有注意到？
金发的少女双唇微启，那团光却消失了。
“没什么，我们快点回去吧；回【圣教国】去。”
此刻，不安与烦躁的心绪涌上心头，所以金发的少女并没有注意到：
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莉媞，那时候的停顿与迟疑，和银发少女说谎的时候一样。
也没有注意到，在传送阵的光芒将自己、莉媞以及爱莲包裹时——银发少女的手臂上，有一道如同瓷偶皲裂的“伤痕”……
在天界与世界之外的某处，一黑一白的两位女神，在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