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蒂娜——这是自魔法诞生于世间便被不断传颂的、神明的名讳。
这一瞬，赛菲儿下意识地对这位女性感到敬畏，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就像是从晨光中苏醒，双眼逐渐适应了光芒一般。
“赛菲儿·圣弥赛尔——我发自内心希望你能沉醉于我构造的梦中；但你醒过来了。这真是不幸的结果。”
薇尔蒂娜面无表情地说着，仿佛在念一段对白，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台词——但言辞中包含的“恶意”，赛菲儿能清晰地感受到。
“不幸的结果”？
“薇尔蒂娜大人，我——”
“你想知道何谓‘不幸’，你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更想知道你魂牵梦萦的那位银发少女到底如何了。”
音落的瞬间，二人所处的纯白空间瞬间瓦解；如同被撕裂的帷幕一般，无垠的纯白被看不见尽头的云海所替代。
天穹被太阳与星月一分为二，呈现出渐变色，勾勒出一道分割天空的宽线。
“这天空，就像是现在的世界：一半是魔族的，一半是人族的——二者相互分裂，却又不可分割……本该是这样的。”
赛菲儿听薇尔蒂娜说着不明所以的话，不断扫视周围的一切——她知道自己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但却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然后她发现：这种熟悉感，就和自己曾在学院的地下城里，那常常能看见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的那种熟悉感——是同样的来源。
就好像这些记忆……来源于自己的灵魂深处。
“赛菲儿·圣弥赛尔，你似乎并不在乎我现在说的东西。”
当然不在乎了！不管是女神还是什么其他的存在，自己现在只想知道莉媞怎么了！
“真是冷漠的人族，面对神明的‘神谕’竟然毫不在意，甚至还想着自己的恋人。”
“您，能听见我的心声？那请您别绕弯子了，我只想知道莉媞怎么了！大家还好吗？最后黑龙体内的那个爆炸——”
“即便你已经死了？”
薇尔蒂娜的插话，将赛菲儿的言语打断。
已经……死了？
“我护住了你的灵魂，重塑了你的肉身——但此时此刻，人世间的时间仍然停留在爆炸发生的那一秒。”
“您说……什么？”
金发的少女不太能接受女神的说法——毕竟现在自己就好好地存在在这里，能感受到云海之上的风，能感受到太阳的热烈与星月的宁静。
这样的自己——已经死了？
“赛菲儿·圣弥赛尔——因为我不想和你多待，所以便有话直说了：你牵挂着的那位少女，将会彻底颠覆这个世界的规则。”
“她会杀死圣教的无垢圣女，会杀死魔族的梦魇女王——然后，将原本分开的两个灵魂融合。”
赛菲儿尚未从“已经死去”的断言中回过神来，却听到了更不可理喻的说辞——莉媞她，要杀死自己？
这都是些什么？！
“这怎么——！”
这怎么可能——这短短的五个字，赛菲儿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口。
仿佛自己的灵魂深处有什么在抵抗着。
“现在在神界的‘你’，是我保护下来的灵魂——而灵魂，是无法对自己说谎的。”
“说谎？我根本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啊！哪有什么‘说谎’可言！”
“如果你没有激活礼拜堂中的塑像的话，你此刻确实可以将那五个字说出口——但现在的你做不到。”
音落瞬间，一股无形的威压朝金发的少女扑面而来；即便眼前的神明依旧面无表情，但赛菲儿却能感受到她的复杂的情绪。
愤怒、懊恼……还有，无力？
“吾乃创世神明，可以知晓这世间一切生灵的命运——但此刻，我逐渐看不见你的命运了。原本，这种情况只会在来自异世界的灵魂上发生……但有一种意外——”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你！赛菲儿·圣弥赛尔！已经杀死了无垢圣女媞弥拉，夺走了她的灵魂！——你已经夺走了你心爱的莉媞的一部分灵魂！就在你激活雕像的那一瞬间，就在你吸收了来自雕塑的魔力脉冲的那一瞬间！”
原先面无表情的神明，此刻，露出了本属于人类的愤怒神情。
“去质问你自己的灵魂，赛菲儿·圣弥赛尔！去质问你从莉媞那里夺走的、属于媞弥拉的记忆与灵魂！——如果你不曾出现，莉媞便不需要将自己的灵魂过渡给你！她便不需要从这个世界死去！”
将灵魂过渡给自己？莉媞她……会死？
这到底都在说些什——
“我不能理解，无法理解！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好的，你可以和我说啊？什么叫‘该回去原来的世界’？什么叫‘落叶归根’？这些我不懂啊——不懂啊！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留在这个世界——”
“哪怕我无法触及你，哪怕我只能远远看着你——哪怕你选择去爱一个人族或是魔族，哪怕最后站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你为什么非要离开这个世界？！非要离开我能够触及的地方？！”
“你回答我啊——勇者莉媞！”
神明的歇斯底里，化作狂躁的魔力脉冲，将云海中的一切搅地天翻地覆——直到数十秒后，周围的一切才再回归平静。
……这就是神明真正的样子吗？
勇者……虽然自己已经或多或少察觉到了莉媞的身份，但——
“赛菲儿·圣弥赛尔。”
女神的声音再一次将赛菲儿的思绪打断；金发的少女看向这位“女神”，看向她那双宛如星空的双瞳。
“莉媞教会了一位神明何谓情感，所以我恨你——因为我们所牵挂的灵魂，是同一个。”
“但，我尊重莉媞的愿望——既然她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那我便会倾尽一切去实现她的愿望；我在此拯救你的灵魂，也只是为了实现莉媞的愿望——你是她选中的继承人，你不能在此夭折。”
“哪怕你终将吞噬掉莉媞所有的灵魂，哪怕你会在我的面前‘杀死’她……”
“你走吧，赛菲儿·圣弥赛尔。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待你的灵魂回归人世间，你不会记得这段记忆；但你的灵魂会记住我留下的威压，记住我的怨恨与愤怒……”
如同缺氧般的晕眩感再次将赛菲儿包裹；在不知所谓与疑惑中，少女的意识愈加模糊了……
薇尔蒂娜女神说的这些，她无法理解——但女神那份愤恨中对于莉媞的情感，她能够理解。
哪怕她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兴许，因为二人喜欢着同一个人，有着同样的喜好？
那真是见鬼了！
但……不管莉媞要做什么——哪怕神明断言了她的“死亡”，自己也绝对会阻止这一切。
既然神明看不见自己的命运，那她便要创造自己的命运！和莉媞在一起的命运！
自己可不是那种只要看着就能满足的女人！
自己的莉媞，自己绝对不会放手！绝对……
——少女的意识再一次沉入了黑暗。
……
“嗯……您这种情况在我们的世界呐，大概是叫做‘病娇’了。”
赛菲儿离开后，一个身影从云海中出现。
是樱子。
“……我仍然不能理解你们异世界人。”
“肯定嘛，您都观察莉媞1000年了，不是也没能理解她吗？还专门把赛菲儿喊到天界发泄一通，但却不忘补全了她没能完整继承的‘圣女媞弥拉’的灵魂——完全就是‘口是心非’哦。”
“……”
薇尔蒂娜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看向天界之外的人世间。
——看向自己无法预测的未来。
如果自己爱着的勇者，还需要违背两次世界的法则的话……
第二次，就让自己来承受后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