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从塔顶的奇异的百叶窗中渗入,在空旷的房间里,点亮了一个华丽的祭坛。
一位女性正对着祭坛祈祷,一道影子从她身边穿过。
“……冕下?”
“嗯,我回来了。”
影子在星光下逐渐变为白色,白色再从地面腾起,成为丝线状的光;最后光线交织,成为一位女性的样子。
金银交织的长发在华丽的头饰下盘起,精致的五官如同神话中的女神降临;象征着圣教最高地位的法袍遮住了她的身体,却无法遮掩她傲人的身姿,反而勾勒出那诱人的线条。
象征无上权力的法杖触及地面,如同涟漪一般,轻微的冲击波绽开,将整个空间完全封锁,独立于世间。
“接下来,我最多会待到明天破晓。所以有什么事务要处理的就赶快吧。”
“是,这些文件,还请您过目。”
女性起身,星光将她身上的法袍照亮:那上面,是象征着圣教中仅次于圣女地位的图纹。
这位女性,是先前在酒馆里隐身的大主教:维罗妮卡
看着维罗妮卡举起的文件,圣女媞弥拉一个响指,那些纸张便如同悬浮窗口一般,纷纷在她面前展开。
“维罗妮卡,其实你可以放松点的。这个空间,我已经施展了隔离魔法了。”
“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维罗妮卡说完,立刻起身到一旁的椅子上,双脚一蹬,瘫掉了。
“冕下,您还是多回来些时间吧……您这些工作,每次都扔给我……属下要累死了啦。”
“当年选你当大主教,不就是看上了你的能力嘛。”
“但,但!但……就算这样,就算这样!……唉,看来属下天生就是被您使唤的命。您是不知道,管理圣教的那些主教们,是多么……”
“维罗妮卡,这是什么?”
打断了维罗妮卡的抱怨,圣女媞弥拉突然定在了原地,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维罗妮卡突然有些紧张,但那些文件自己都先看过一遍了啊?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不对!既然能使圣女冕下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些文件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点……难道说!
维罗妮卡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难道,冕下是发现了近来圣教内【激进派】的行动规律!
【圣教激进派】,一群主张圣女应该取消大主教职阶,将权力下放到主教团的人士——而且这其中,似乎有主教在暗中支持。
不愧是圣女冕下,就算每年就回来看几次,也能顺手解决这些令自己无比头疼的问题!
此刻,维罗妮卡对于圣女冕下的敬仰之情,如同涛涛江水般……
“这个‘聖·磨法学院’是什么东西?”
“那个啊,是最近国内很火的一家豆腐店:老板想换个有特色的店名,然后取成这样;但大家也不好判断可否,于是就要交给冕下您来决断了。”
“……驳回。”
“其实属下觉得还不错哦?您看,这既有地方特色,又能很好地体现商家的特点……”
“驳回了啦!!!”
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孩子气圣女冕下。
其实也怪不得圣女媞弥拉这个反应,毕竟赛菲儿当时提出这个的时候,她心中的想法可是:没有人脑回路清奇到会干这种离谱的事情。
所以奇怪的其实是自己吗?是自己吗?!不应该是这个世界吗?!
——现在好了,现在回旋镖砸回来了。
以后和赛菲儿在城里散步,要是看到了刻有“聖·磨法学院”这几个字的豆腐店,估计她能直接石化在原地。
……但第二天,这家豆腐店还是如愿更换了招牌。
而且这个招牌,还往后世传了数百年哦;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维罗妮卡对于那晚的记忆,只有比熊孩子还难哄的圣女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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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影离开赛菲儿的身体后,并没有很久,莉媞就将睡着的赛菲儿叫醒了。
在二人一同前往宴会的马车上,赛菲儿发现莉媞似乎有些“不对劲”。
“莉媞?莉媞~你在生气吗?”
接下来的行程,是前往迎客宴会场地。但从莉媞把自己喊醒开始,莉媞似乎就不怎么说话。
“没有哦。”
莉媞只是简单微笑,一本正经地坐着。
看,就只有简单的回答,甚至不愿意叫自己“菲儿”。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就只有抱着莉媞睡觉啊……等等?难道是自己说梦话了,然后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赛菲儿突然慌张起来:她又不能直接问,甚至不能试探——自己偷偷做的事情太多了!要是一个不小心,露馅了的话……
车窗之外,城镇的热闹变幻为探入车厢的光线,为车厢内添上一笔暖色,却没法拯救失去颜色、成为灰白线条画的赛菲儿。
过了一会儿,莉媞将手轻轻放到赛菲儿的头上,皇女殿下才逐渐恢复成彩色的赛菲儿。
二人就这样,无言,直到下了马车。
“莉媞……真没生气?要、要是我惹你不愉快了,你就……就说我好了!”
“没有哦。”
似乎没有情绪波动一般,莉媞只是维持着人偶般的微笑。
虽然很奇怪,但既然莉媞都这样说了,也只能先这样了……唉。
赛菲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摆出一位皇女应有的姿态;接下来,先解决眼前的宴会,然后结束后,再找莉媞问个清楚!
“二位尊贵的客人,这边请。”
宴会厅设置在【启明塔】的底部。早些时候远看过去的【启明塔】只是一条白线;但实际上,为了支撑如此的高度,启明塔的底部,其占地面积已经超过了好几个标准足球场的大小。
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赛菲儿深切感受到了【圣教】二字的意义。
并非是珠光宝气的内设,也不是金银堆砌的华丽——整个宴会厅,只有象征着纯洁与信仰的白色与金色装点。
比起“富丽堂皇”,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多是“神圣”:
抬头望去,高达三十米的弧形穹顶如同倒扣的珍珠贝,由千千万万块特殊烧制的纯白琉璃瓦拼接而成;那些镶嵌在瓦片间隙的金色纹路,不断泛起涟漪般的微光,又将灯光分解成七彩的光粒,如同传说中描述的【创世女神洒落的第一缕晨光】般缓缓沉降。
十二根需要三人合抱的纯白立柱呈环形分布,柱身雕刻着人族与魔族战争的史诗浮雕。每根立柱顶端都悬浮着由魔法凝聚的莲花状焰火,那些跃动的火焰在触及穹顶从穹顶落下的光粒时,会迸发出细碎的金色星火,却又在坠落途中化作发光的花瓣消散。
地面铺就的,也并非普通大理石,而是产自人界与魔界交界处的【月光石】:这种半透明的乳白色石材会随着踩踏产生水波状的纹路。
赛菲儿试探性地用高跟鞋尖轻点地面,一圈淡金色的涟漪立刻从她的鞋尖荡漾开去,如同金色穗浪。
“真漂亮呐……”
赛菲儿没忍住赞叹了一句,带路的司仪便微笑着回头:“赛菲儿殿下若是喜欢,稍后我向上层申请,为您送些【月光石】到【圣弥赛尔帝国】去。”
“谢谢,但不用……”
“啊啦,这不是赛菲儿殿下吗?原来【圣弥赛尔帝国】的第一皇女,会对这些石头感兴趣吗?真是‘典雅’的爱好呀~”
这个声音,赛菲儿很熟悉。
……又来了。
赛菲儿有些无奈地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一位穿着华丽的红发少女,用丝绸镶边的折扇微微遮住了自己扬起的嘴角,一双紫红色的瞳孔如同晚霞。
这位是【瑞依联邦】的总统之女,爱莲·斯卡莱特
本来吧,赛菲儿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还觉得她如同洋娃娃一般可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自己说话?或者用“高高在上”不恰当,更像是对自己冷嘲热讽?
但是……为什么呢?
赛菲儿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还很有礼貌来着……记得是评价了爱莲一句“你和洋娃娃一样可爱”这样类似的话之后,对方的态度立刻就180度大转变了。
嘶,当时说的话具体是什么来着?
“贵安,赛菲儿殿下。”突然介入话题后,爱莲先是行了个优雅的提裙礼,然后继续她要说的:“赛菲儿殿下这么喜欢石头的话,不如抽空到联邦最大的宝石加工厂来,由本小姐亲自带殿下见识下什么叫高级的石——”
啊,想起来了!赛菲儿想起来当时怎么评价的了!
“胸部小小的,就和洋娃娃一样可爱!”
空气在瞬间凝结了;赛菲儿似乎还听到了折扇的骨架因用力过猛而碎掉的声音。
“赛!菲!儿!”绯红一下子冲上了爱莲的面颊;红发的少女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抱紧自己的胸口,眼角还渗出了些许泪光——恼羞成怒的泪光?
明、明明就不大嘛!就算到了现在,也只是两个可爱的小山包而已嘛!
赛菲儿是真的觉得可爱。但是吧,看来对方是完全不这么想的了~
就在爱莲的怒火即将倾泻而出之际:一股魔力的脉冲,如同一阵风、又似快速扩散的水波;在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恭迎无垢圣女——媞弥拉冕下!”
大主教维罗妮卡的声音在魔法的加持下,宛如钟楼的鸣响,即刻传遍整个宴会厅,带来肃穆的宁静。
宴会正中的祭坛上,传送阵被魔力的光所点亮;下一瞬,白光炸开,伴随又一股温柔的魔力波动,一个纯白的身影逐渐显现……
为什么——又出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在酒馆中感受到项链上的魔力波动一般,赛菲儿再次感受到了一种说不上的熟悉感。
赛菲儿有些疑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个怪梦:梦中的圣女向自己道歉,但回头的一瞬,站在圣女位置上的,却是——
“莉媞?”
……没人回应。
其实从刚才赛菲儿就应该发觉的:在自己和爱莲对话的时候,莉媞就一直没开过口;或者说,自己一直没听到莉媞的声音。
赛菲儿立刻回过头去,却发现:原本待在自己身边的银发少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