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僵立在原地,流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懊悔和无措,眼睁睁地看着伊卡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依旧无声啜泣、身体微微颤抖的维多利亚,一步一步地消失在巷道的阴影里。
维多利亚冰蓝色的眼眸在她身上扫过时,那份毫不掩饰的恐惧、排斥和深入骨髓的屈辱,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刮过艾米莉亚的心脏。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冰冷的月光下,脸上火辣辣的掌印和唇上属于维多利亚的血迹,如同耻辱的烙印。
回到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尤兰达和萨莉看到维多利亚红肿的唇、脸上的泪痕和指印,以及伊卡一身污秽、脸色铁青的样子,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多问一句。
维多利亚挣脱开伊卡的搀扶,一言不发,径直朝着二楼她的卧室走去,她的脚步虚浮,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在用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尊严,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无声滑落的泪水,暴露了她内心的崩溃。
浴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不管怎么样,澡还是要洗的,伊卡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灰白色的头发。他脑子里一团浆糊,愤怒、担忧、心疼、还有对自己迟钝思维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他想冲进去,想问问维多利亚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安慰她,但他那如同蒙了油污的大脑根本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持续了很久很久,水声激烈,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冲刷感,伊卡甚至能想象到维多利亚站在花洒下,用滚烫的水拼命冲洗自己被艾米莉亚触碰过的嘴唇和脸颊的样子。那份屈辱感,如同跗骨之蛆。
水声终于停了。又过了许久,卧室的门才被轻轻打开一条缝,维多利亚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柔软的白色丝绸睡裙,湿漉漉的浅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滴水。
她的脸被热水蒸得泛红,嘴唇的红肿似乎消退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丝破皮的痕迹。她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像清晨的露水,只是那眼神空洞而疲惫,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她没有看伊卡,径直走向那张宽大的、铺着深蓝色丝绒床单的四柱床。她掀开被子,像一只受伤后寻求庇护的小兽,蜷缩着身体,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然后,压抑了许久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终于从枕头里闷闷地传了出来。不再是无声的流泪,而是带着委屈、屈辱、痛苦和深深无助的哭泣。
肩膀随着哭泣而微微耸动,那纤细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伊卡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走到床边,笨拙地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背,或者至少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别碰我!”维多利亚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抗拒和尖锐的排斥,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冰冷和决绝。
她看着伊卡伸过来的手,如同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伊卡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受伤和茫然。他张了张嘴,迟钝的思维让他无法理解维多利亚此刻复杂的情绪——她需要安慰,却又极度排斥任何触碰,尤其是来自“伊卡”这个此刻让她联想到艾米莉亚粗暴行为的“另一半”的触碰。
“出去,”维多利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虽然依旧带着哭腔,但那份属于金盏花的强势似乎回来了一丝,“今晚……你睡沙发。”
伊卡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冰冷排斥的眼神,心里堵得难受,他想说点什么,但看着维多利亚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默默收回手,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手时
“等等!”维多利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恐慌?
伊卡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维多利亚蜷缩在床上,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挣扎,她看着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看房间里那些随着夜幕降临而逐渐加深的阴影。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窗帘厚重的褶皱仿佛隐藏着未知的怪物。
遭遇污秽聚合体的恐怖画面,以及艾米莉亚那带着血腥味的粗暴强吻带来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灵魂撕裂带来的恐惧感被无限放大,她失去了伊卡那份无畏的勇气,此刻的她,对黑暗、对阴影、对未知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把……把煤油灯点上……”维多利亚的声音带着一丝强压下的颤抖,指着床头柜上那盏精致的黄铜煤油灯,“然后……拿着它……站到那边去……”
她指了指床尾靠近窗户的一个角落,那里相对明亮一些。
伊卡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他还是顺从地走过去,拿起火柴,熟练地划燃,点燃了煤油灯。温暖的橘黄色光芒瞬间驱散了床边一小片区域的黑暗。
“然后呢?”伊卡端着灯,茫然地问。
维多利亚将脸埋回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屈辱和难堪,“……站在那里……别动……也别熄灯……”
伊卡彻底懵了。他端着那盏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煤油灯,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床尾的角落里,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的维多利亚。
“维……维多利亚?”伊卡试探着开口,“你……你让我端着灯……站在这儿,那我……我怎么睡觉啊?”
他一脸茫然和无奈,他感觉自己像个守夜的卫兵,还是端着灯的那种,他累了一天,刚才只顾着担心维多利亚了,脑子又迟钝得不行,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哪怕是沙发也好,可维多利亚却让他像个雕像一样端着灯站在这里。
维多利亚没有回答,只是身体蜷缩得更紧了,肩膀的颤抖似乎更明显了一些,那无声的抗拒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惧感,让伊卡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煤油灯,又看了看床上那个在恐惧中瑟瑟发抖、却依旧倔强地命令他“不许靠近”的维多利亚,迟钝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她怕黑。
她怕那些阴影。
她怕一个人待着。
她需要光。
她需要她信得过的另一个自己守在这里。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伊卡心头。有无奈,有心疼,有对自己迟钝的懊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
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站得更稳一些,他端着那盏温暖的煤油灯,像一尊沉默的灯塔,伫立在床尾的角落里。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床边的黑暗,将维多利亚蜷缩的身影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
房间里只剩下壁炉木炭燃烧的噼啪声,维多利亚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以及伊卡端着灯、像个傻瓜一样站在角落里,发出的无奈又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