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跌坐在荧光蘑菇下,夜空般的眼眸紧闭,星尘般的泪水无声滑落,水晶翅膀上的虹彩彻底黯淡,边缘的裂痕仿佛在无声蔓延。
露露依偎在她身边,紫水晶般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发出细小的啜泣声。
微光林地梦幻的光晕,此刻却笼罩着一层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死寂。维多利亚冰冷的宣判,像一把无形的冰锥,刺穿了皮克精首领最后的坚持。
就在这令人心碎的沉默中,一个与这片精致林地格格不入的、粗犷却异常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薇拉……首领?”是伊卡,他灰白色的脸上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关切,小心翼翼地靠近薇拉。
他没有像维多利亚那样剖析利弊,没有像艾米莉亚那样沉默守护,他只是蹲下身,庞大的身躯在薇拉面前显得像个笨拙的巨人,声音却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梦境。
“我……我不太懂那些……书啊……故事啊……”伊卡挠了挠头,灰白色的眉毛困惑地皱着,“但是……我懂……‘家’。”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不是去触碰薇拉,而是轻轻拂过旁边一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荧光蘑菇,那动作,带着一种修理匠对待精密零件般的轻柔与珍视。
“这个……这个蘑菇,”伊卡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质朴的力量,“它……在发光,很漂亮。就像……就像以前……我和维多利亚在修理铺……修好的那个八音盒,修好之后……它也会发光……还会唱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小小的林地:“这里……每一朵蘑菇……每一颗小光点……都是你们……一点点……做出来的吧?就像……我们修东西一样?用……用你们的心?”
“维多利亚说……这里……是‘无根之萍’……”伊卡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但更多的是坚定的理解,“但我觉得……不是的。根……不一定要扎在土里啊。”
他指向自己的心口,动作有些笨拙,“根……可以扎在这里,在……在记得它的人心里。”
“那个八音盒……它哪怕以后不在了。”伊卡的眼神有些黯淡,“但是……我记得它发光的样子……记得它唱歌的声音,每次想起来……心里……就暖暖的它……还在我心里……”
他看向薇拉,灰白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真挚的光芒,“薇拉首领……你们做的这些……这么漂亮的地方……这么好看的小蘑菇……这么会飞的小光点……它们……它们已经在露露心里了……在我心里了……在维多利亚心里了……在艾米莉亚心里了……”
他笨拙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它们……住在这里了。这就是……它们的‘根’啊!”
“维多利亚说的……那个书……那个故事……”伊卡努力组织着语言,“我觉得……那不是让它们死掉……是……是让它们……住到更多人的心里去,让更多人……看到这么漂亮的小蘑菇……听到这么好听的风铃声……知道……知道你们的故事!”
他咧嘴一笑,笑容有些傻气,却带着阳光般的温暖,“这样……它们就永远不会……‘灯枯油尽’了!它们会……在好多好多人的心里……一直发光!一直唱歌,一直……活着。”
伊卡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冰冷的逻辑,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朴素的温暖与理解,说出道理很简单,但是让人接受道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纯粹的理性占据一切,有时也需要感性的维持。
薇拉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滴更大的眼泪滚落,砸在柔软的地衣上,溅起点点微光,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夜空般的眼眸,不再充满绝望的愤怒,而是盈满了泪水,带着一种被深深触动的、难以置信的脆弱。
她看着伊卡那张灰白粗犷、却写满真诚关切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如同孩童般纯净的光芒,她看着这片由她们亲手创造的、即将消逝的微光林地……
伊卡的话,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她心中冰冷的绝望壁垒。
她忽然明白了维多利亚那冰冷提议背后可能蕴含的另一种意义,那不是埋葬,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播种。将她们的存在、她们的故事、她们的情感,播撒到人类心灵的土壤里,在那里生根发芽,开出永恒的花朵。
“住到…更多人的心里去……”薇拉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丝颤抖的哽咽,“在心里一直发光一直活着……”
露露也停止了啜泣,紫水晶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伊卡,又看看薇拉,小脸上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而此刻,站在另一边的艾米莉亚,流金色的眼眸却死死锁定在维多利亚身上。
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泛起一阵尖锐的、带着恐慌的疼痛,她看着维多利亚。
看着维多利亚刚才说出的话失去了印象中的温度,冰蓝色的眼眸中依旧平静无波,没有丝毫动容。
看着维多利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冰雕般完美,却也如同冰雕般冰冷,艾米莉亚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无数画面,那时的她,言语如刀,锋芒毕露,但刀锋之下,总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温度,如同带刺的玫瑰,刺人却也赠人芬芳。
但现在,艾米莉亚看着眼前这个维多利亚,她的智慧依旧璀璨,她的决断依旧精准。
但她的心仿佛被抽走了温度,她的言语,只剩下冰冷的尖刺,那朵曾经藏在尖刺下的玫瑰消失了。
这个发现,比任何污秽怪物都更让艾米莉亚感到恐惧,她看着伊卡笨拙却温暖地开导薇拉,看着薇拉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再看向身边这个完美却冰冷的维多利亚……
心里不只有极度的心疼和担忧还有着数不清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