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在返回诺克斯伯里的铁轨上，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将车厢内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窗外，田野和村庄在暮色中飞快地向后退去，留下一片宁静的剪影，战斗的硝烟、污秽的恶臭、灵魂撕裂的痛楚仿佛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噩梦。
维多利亚靠坐在柔软的天鹅绒座椅上，姿态优雅依旧，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蓝色旅行装，几缕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前。
她手中捧着一份《晤士河报》，目光落在报纸上，似乎看得很专注，但仔细看去，她那冰蓝色的双眼偶尔会微微眯起，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放松。
艾米莉亚坐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同样换下了猎魔人的装束，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猎装。她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匕首的皮鞘。
流金色的眼眸中，少了平日的锐利锋芒，多了几分复杂的思绪和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火车规律的轰鸣和车轮碾过铁轨的声响，这份安静，却让艾米莉亚心中的那份愧疚感愈发清晰、愈发沉重，那天趁虚而入，不顾一切的强吻，维多利亚崩溃的眼泪和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她当时被醋意和恐慌冲昏了头脑，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
艾米莉亚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头，看向对面那个仿佛沉浸在报纸世界里的身影。
“维多利亚……”艾米莉亚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打破了车厢的宁静。
维多利亚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只是纤长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翻过一页报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没有抬头，仿佛没听见。
艾米莉亚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我…我是说那天…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脸颊微微发烫。她艾米莉亚什么时候这么扭捏过？
“我不该那样做。”艾米莉亚终于把话说完整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就是…那个…吻，还有…我说的那些混账话，我…我很抱歉。”
她说完，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却又更加紧张地盯着维多利亚的反应，维多利亚终于放下了报纸。她抬起眼，那双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艾米莉亚。
沉寂下来的冰蓝色眼睛锐利依旧，仿佛能穿透人心；灰白色的左眼则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温和。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艾米莉亚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加速的心跳声。
然后，维多利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带着十足刻薄意味的弧度。
“哦？”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拖长的尾音，如同冰棱碰撞，“你是指那个毫无技巧可言、粗暴得如同被发情野猪撞了一下的‘接触’？”
艾米莉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被维多利亚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还是指你那些充满醋意、逻辑混乱、堪比三流戏剧台词的‘控诉’？”高攻高防的维多利亚微微歪了歪头，星辉般的发丝滑落肩头，动作优雅，言语却如刀锋般犀利，“比如……‘你归我管’，‘嗯？”
艾米莉亚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维多利亚的记性也太好了吧，而且，用词也太太毒了！
“我……”艾米莉亚试图辩解，声音却低得像蚊子哼哼。
“行了，我可不会和一个莽夫在这里置气，”维多利亚打断了她，重新拿起报纸，目光落回铅字上，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平淡，“道歉我收到了。”
她顿了顿，仿佛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虽然道歉的方式笨拙、言辞苍白、态度也远谈不上诚恳，但鉴于你当时可能确实被某种，嗯……‘低等’的原始冲动占据了大脑高地，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维多利亚抬起眼皮，冰蓝色的右眼扫了艾米莉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懂的”。
“所以，”她轻描淡写地总结道，“我原谅你了。”
艾米莉亚愣住了，她看着维多利亚重新低下头看报纸的侧脸，那线条依旧完美而带着一丝疏离感，但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艾米莉亚却清晰地感觉到，那近乎“宽容”的嫌弃，或者说，是一种带着维多利亚式特色的别扭的接受。
她甚至，在维多利亚最后那句“原谅你了”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放松？
艾米莉亚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一股混杂着释然、尴尬和一丝莫名暖意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看着维多利亚，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有些傻气的、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
“谢谢。”艾米莉亚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
维多利亚没有回应，只是翻动报纸的手指似乎更加轻快了一些，她的眼睛在发丝的遮掩下，似乎也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夕阳的金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将车厢内染上一层温暖的色调。火车依旧“哐当哐当”地前行，驶向灯火渐起的洛克斯伯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