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一块沉甸甸的、吸饱了水的破抹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紧,然后粗暴地丢弃在冰冷的黑暗里。
最后残留在视网膜上的,是电脑屏幕右下角那个狞笑着跳动的猩红数字——晚上十点十四分。
紧接着,心口猛地炸开!那感觉不是疼痛,更像是被一只冰冷坚硬的巨爪狠狠攥住,瞬间抽空了肺里所有的空气。
视野骤然发黑、碎裂,又被强行灌入一片刺目的白光。
走马灯开始了。不是温馨的回忆,是惩罚性的鞭挞,一帧帧,冰冷锐利,切割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炸开在耳畔,脸颊火辣辣的刺痛感异常清晰。
父亲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庞占据了大半个视野,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脸上。
“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母亲尖利的斥骂声紧随其后,如同锥子狠狠扎进太阳穴,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那尖锐的噪音里旋转、塌陷。
场景陡然切换。眼前是堆积如山的惨白试卷,高耸得几乎要遮蔽头顶惨白的日光灯管。
油墨的臭味浓得化不开,窒息般钻进鼻腔。钢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笔杆上沾满了滑腻的冷汗。
一只枯瘦的手突然“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角,粉笔灰簌簌落下,班主任那张写满失望和厌烦的脸凑得很近,嘴唇一张一合:“夏晓!又是你!拖全班后腿!”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烫进耳膜深处。
画面再次撕裂、重组。昏暗的出租屋,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像一口通往地狱的深井。
一封新邮件提示突兀地弹了出来,发件人:老板。标题刺眼:“明天早上八点,项目组全体提前到岗,方案必须定稿!”冰冷的蓝光映在他惨白、浮肿的脸上,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涌上一股绝望的酸苦,灼烧着食道。
心脏那只攥紧的巨爪猛地收拢!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意识被碾碎,坠入无底的虚空。
……
黏腻的黑暗如同厚重的沥青,包裹着意识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浮潜。
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力气,每一次试图挣脱都换来更深的窒息感。
眼皮像被焊死了,沉重得不可思议。
胸腔里空荡荡的,残留着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感,四肢百骸如同泡在冰水里,僵硬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光终于穿透了沉重的黑暗,刺激着眼睑。夏晓几乎是拼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光影在眼前晃动,慢慢聚焦。
头顶是……一片柔和的、带着细腻纹理的……浅粉色?不是出租屋那布满裂纹、发黄起皮的天花板。
鼻尖萦绕着一股陌生的、清甜的气息,像刚洗过的棉布在阳光下晒干的味道,干净得令人心慌。
不是消毒水,不是汗味,不是隔夜泡面的酸腐气。
夏晓猛地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这令人不安的陌生感。
空气涌入喉咙,带来一阵奇异的干涩。
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这感觉不对。
太轻了,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又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狭小、陌生的容器里。夏晓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去触碰依旧闷痛的心口。
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
映入眼帘的,不是记忆中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廉价灰色T恤。
而是一片……柔软的、纯白色的布料。
细腻的蕾丝花边沿着边缘蜿蜒,在透过薄纱窗帘的朦胧光线下,泛着珍珠般柔润的光泽。
恐惧,冰冷粘稠,瞬间攫住了心脏,比猝死前那一刻更甚。
夏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床,身体异常灵活,带着一种陌生的轻盈感,让他差点失去平衡摔倒。
赤着的双足踩在厚实温暖的地毯上,触感柔软得不真实。
夏晓踉跄着扑向房间另一侧,那里立着一面巨大的、镶嵌在精致雕花木质边框中的落地镜。
镜面清晰地映出夏晓的身影。
时间,凝固了。
头发那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银白色,如同凝结的月光,又似初冬最洁净的新雪。
那长长的发丝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乎垂到了纤细得不可思议的腰际,在朦胧的光线里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然后,是那双眼睛。
镜中的“人”也正惊恐地回望着他。瞳孔是纯粹而妖异的绯红,如同两汪深不见底、刚刚凝固的血泊。
此刻,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因极致的恐惧而睁得极大,清晰地映着他自己的倒影——一个精致得如同人偶般的面孔,小巧的琼鼻,花瓣般柔嫩的嘴唇,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在镜子中的那还是那个邋遢难看的自己,分明就是一个精致可爱到完美的萝莉啊?!
“呃…啊……”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短促的音节,尖细得完全陌生。
不是他的声音!绝对不是!这声音空灵、稚嫩,像易碎的琉璃制品被轻轻敲击发出的颤音。
夏晓猛地抬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喉咙,镜中那小小的身影也做出了完全同步的动作。
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指,指甲圆润,泛着健康的粉色。
指尖触碰到脖颈的皮肤,细腻光滑得不像话,却激起一层细密的、令人作呕的鸡皮疙瘩。
不是我!这不是我!
灵魂在无声地尖啸,疯狂地撞击着这具陌生的躯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快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那薄薄的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夏晓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大嘴,却吸不进足够的氧气,视野边缘开始发黑,熟悉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又一次凶猛地漫了上来。
不行!夏晓!赶快冷静下来!
他死死咬住下唇,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这陌生的痛楚奇异地拉回了一丝摇摇欲坠的神智。
夏晓大致搞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是因为和咖啡加班猝死才转生成了萝莉的。
可是眼前这个萝莉长得实在是精致到不像是人了,完全就是一个精心制作的萝莉人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