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巨眼在黑气中缓缓转动，瞳孔里翻涌着粘稠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顾茯苓只觉一股无形的重压当头罩下，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握着水鞭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处渗出细密的血珠。
青骓马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浑身颤抖不止，连悲鸣都发不出来。那些被魔气控制的魔兽像是见到了至高主宰，纷纷匍匐在地，喉咙里发出臣服的呜咽，刚才还狂暴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如同丧家之犬。
风无忌脸色煞白，握着长刀的手微微颤抖，先前的疯狂被恐惧冲刷得一干二净。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山贼身上，那些山贼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竟有人直接瘫倒在地，裤脚渗出深色的水渍。
唯有那黑影依旧挺立，只是握着短匕的手腕轻轻转动，指节处的皮肤绷得极紧，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脖颈处的青色印记在黑气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与苏瑶眉心的黑色印记隐隐共鸣。
“这……这就是魔域的通道？”风无忌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原以为所谓的献祭不过是打开一道缝隙，却没想到唤醒的竟是如此恐怖的存在，“你们骗我！你们根本不是要打开通道，是要把这东西放出来！”
黑影依旧沉默，只是目光从黑气中的巨眼移到风无忌身上，那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棱。风无忌被他看得一哆嗦，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挥刀砍向黑影：“是你！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
长刀带着残余的风系异能劈出，却在距离黑影半尺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风无忌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刀刃被黑气缠绕，那些黑气像是有生命般顺着刀身攀爬，所过之处，金属表面迅速锈蚀，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啊！”他惨叫着松开刀柄，只见自己的手掌已被黑气侵蚀，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黑，如同枯树皮。那只手迅速失去知觉，黑色还在朝着手臂蔓延，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拖入黑暗。
黑影趁机上前，短匕直刺风无忌的咽喉。这一次，他没有留任何破绽，匕尖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了剧毒。风无忌下意识地用没被侵蚀的右臂格挡，短匕精准地刺入他的肩窝，带出一股黑血。
“你到底是谁……”风无忌踉跄后退，肩头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更让他恐惧的是，那毒性竟与黑气同出一源，顺着血液迅速扩散，所过之处，经脉寸寸断裂。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步步紧逼，短匕上的“影”字在黑气中若隐若现。顾茯苓扶着苏瑶退到古树另一侧，目光紧紧盯着那团不断翻涌的黑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正在被扭曲，空气中的异能元素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连她的水系异能都变得滞涩无比。
苏瑶的身体越来越烫，眉心的黑色印记闪烁得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她死死抓着顾茯苓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声音断断续续：“那是……魔域守门兽……饕餮……”
饕餮？顾茯苓心中剧震。古籍中记载，饕餮是远古凶兽，以吞噬万物为生，传闻被封印在魔域与人间的结界处，难道这聚灵树的根部，就是当年的封印之地？
黑气中的巨眼突然锁定了顾茯苓，一股更加强大的吸力从那团黑气中传来，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出去。青骓马发出一声绝望的嘶鸣，身体竟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要被那股吸力撕碎。
“不好！”顾茯苓急忙运转体内仅剩的异能护住苏瑶，同时水鞭甩出，缠向青骓马的脖颈，想要将它拉回来。但那吸力实在太过恐怖，水鞭刚一接触到黑气，便瞬间冻结，随后寸寸碎裂，化作冰晶消散在空气中。
青骓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最后只留下一撮青色的鬃毛，飘落在地。顾茯苓眼眶一热，这匹马跟随她多年，通灵晓意，此刻却落得如此下场。
就在这时，风无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已被黑气吞噬了大半，只剩下上半身还在挣扎，眼中充满了悔恨与恐惧：“我错了……我不该贪心……林家主……饶了我……”
他的话音未落，黑影突然抬手，短匕刺入他的心脏。风无忌的身体猛地一僵，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黑影转身的瞬间——他看到黑影的面具边缘，露出了一缕与林家护卫相似的银色发丝。
“内鬼……是林家的人……”风无忌的头无力地垂下，身体彻底被黑气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黑影解决了风无忌，转身看向顾茯苓和苏瑶，碧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顾茯苓将苏瑶护得更紧，水鞭虽已碎裂，但她指尖的水汽仍在凝聚，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把苏家丫头交出来。”黑影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像是用砂纸磨过的金属，“这与你无关，顾家没必要卷入这场纷争。”
“与我无关？”顾茯苓冷笑，“你们用魔气污染魔兽，屠戮城外百姓，现在又想放出饕餮为祸人间，这种事，我顾茯苓管定了！”
她指尖的水汽突然暴涨，化作数十道冰针射向黑影。黑影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避开，短匕反手刺来，直取顾茯苓的手腕。顾茯苓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另一只手拍出，掌心凝聚着一团压缩到极致的水球。
水球与短匕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水花四溅。黑影被震得后退两步，顾茯苓却借着反作用力拉着苏瑶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古树上。树干上的黑色纹路突然亮起，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她的脊背窜入体内，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咳咳……”苏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落在地上，竟化作一只只黑色的小虫，蠕动着爬向那团黑气。她指着古树的枝干，声音微弱却急切，“聚灵树的核心……在最高的那根树枝上……只有它能暂时压制饕餮……”
顾茯苓抬头望去，只见古树最高处的那根树枝上，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光球呈碧绿色，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生机，与整棵树的枯萎格格不入。那一定就是聚灵树的核心，也是结界最后的能量来源。
但那根树枝高达数十丈，周围的枝干早已枯萎，根本无从攀爬。更重要的是，黑气中的饕餮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那团黑气开始剧烈翻涌，一个巨大的头颅缓缓从黑气中探出——青铜色的鳞片覆盖在皮肤上，嘴角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每一根獠牙上都缠绕着黑色的锁链，锁链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显然是当年的封印留下的痕迹。
“吼——”饕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波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古树的树叶哗啦啦落下，地面裂开数道深沟。顾茯苓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鲜血从耳中渗出。
黑影趁机再次扑来，短匕上的寒光比饕餮的獠牙还要刺眼。顾茯苓将苏瑶推向古树后方，自己则迎着黑影冲了上去，掌心的水系异能疯狂运转，竟在身前凝结出一面冰盾。
短匕刺在冰盾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冰盾裂开数道缝隙，但终究挡住了这一击。顾茯苓借着这一瞬间的缓冲，身形如箭般冲向古树的主干，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树干上的黑色纹路像是活过来一般，不断蠕动着，散发出灼热的气息，烫得她手心起泡。但她此刻早已顾不上疼痛，眼中只有那最高处的碧绿色光球。
“抓住她！”黑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伴随着短匕划破空气的锐响。顾茯苓猛地侧身，短匕擦着她的腰侧飞过，钉在树干上，匕柄剧烈摇晃。
她低头望去，只见黑影也追了上来，动作比她更加迅捷，显然对这棵树极为熟悉。而地面上，饕餮的头颅已经完全探出，正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古树的方向吸气，那些匍匐在地的魔兽一个个被吸入口中，发出绝望的哀嚎。
“快……再快点……”顾茯苓咬紧牙关，加快了攀爬的速度。距离那根最高的树枝还有不到两丈的距离，但她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异能也所剩无几，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这时，苏瑶突然从树下扔上来一样东西，借着饕餮咆哮时的火光，顾茯苓看清那是一把小巧的匕首，正是苏瑶随身携带的防身之物。她伸手接住匕首，刀柄上还残留着苏瑶的体温。
“用它……砍断锁链……”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顾茯苓这才注意到，饕餮獠牙上的锁链有一根已经出现了裂痕，而那裂痕的位置，正好对着最高的树枝。
原来苏瑶让她拿核心是假，真正的目的是让她砍断那根即将断裂的锁链！顾茯苓瞬间明白了过来，那根锁链显然是封印中最薄弱的环节，只要砍断它，或许能引发其他锁链的连锁反应，暂时困住饕餮。
她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一跃，抓住了那根最高的树枝。树枝不堪重负，发出“咯吱”的响声，随时可能断裂。顾茯苓顾不上这些，举起匕首，对准饕餮獠牙上的那根裂痕，猛地刺了下去。
匕首没入裂痕的瞬间，饕餮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咆哮，整个头颅剧烈摇晃起来。那根锁链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与匕首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顾茯苓被这股力量震得倒飞出去，手中的匕首脱手而落。
她在空中翻滚着，眼看就要坠入饕餮的血盆大口，突然感觉手腕一紧，被人死死抓住。她抬头一看，竟是那黑影。此刻他的面具不知何时掉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眉眼间竟与林家的二公子有几分相似。
“为什么？”顾茯苓不解，他明明是来杀她们的，为何此刻又要救她？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将她拉向树枝。就在这时，饕餮獠牙上的那根锁链“啪”地一声断裂开来，其余的锁链瞬间亮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不好！”黑影脸色大变，拉着顾茯苓的手突然松开，“封印要彻底破了！”
顾茯苓失去支撑，再次朝着地面坠去。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剧痛，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睛，看到苏瑶正抱着她，而苏瑶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老者，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老者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与顾家祖传的玉佩一模一样。
“顾丫头，好久不见。”老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疲惫，顾茯苓这才认出，他竟是失踪多年的顾家大长老，当年传闻早已死在迷雾森林的顾长风。
而此时，饕餮獠牙上的所有锁链全部断裂，巨大的头颅彻底挣脱了束缚，血盆大口中涌出更加浓郁的黑气，将整个空地都笼罩其中。黑影站在最高的树枝上，看着那团黑气，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顾长风将顾茯苓和苏瑶护在身后，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散发出与聚灵树核心相似的碧绿色光芒。但那光芒在饕餮的黑气面前，显得如此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爷爷，您怎么会在这里？”顾茯苓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有太多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顾长风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越来越近的黑气，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黑气中，饕餮的头颅缓缓低下，那双猩红的巨眼，再次锁定了顾茯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