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铁锅正咕嘟冒泡，曦夜踮脚往灶膛里添了根松柴，火星子噼啪跳出来，映得她鼻尖沁出的细汗都泛着暖光。竹篮里的手擀面还带着面粉白，她拈起一把抖了抖，面条便簌簌落进沸水。
“师兄爱吃筋道些的。” 她轻声自语，用长筷搅了搅，水面浮起的白沫被她细心撇去。旁边瓷碗里早已码好切碎的雪菜，脆生生带着点酸。
油罐在火上烤得发烫，她舀了勺猪油进去，滋滋声里飘出焦香，最好撒把葱花爆锅，呛得人鼻尖发痒。
面捞进碗时还冒着热气，她又从坛子里挖出两块师兄最爱的肉酱，用勺子碾得碎碎的，连酱汁都抹得匀匀的。
“给师兄的碗里多加点面，再来个鸡蛋，要不去丹药房去搞点药呢？他最近好忙，都没时间陪我了。”曦夜这么想着，连忙又煎了一份鸡蛋，同时又从自己的碗里夹了半筷子面放入了另一个碗里。
等到她将面放在桌上正，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身，正是刚刚洗漱完的莫明。
“师兄。”曦夜呼着名字转过头，将手中的一双筷子塞入了莫明手中。温热平顺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很好，这次做饭没有将手烫伤。”莫明接过筷子，顺便将曦夜的玉手抓过，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其实在莫明看来曦夜整个人都笨笨的，所以一般来说莫明是不让她碰厨房。
而曦夜似乎没料到这一茬，愣了一下，等莫明将手放下。曦夜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脸色一红，别过头去。
“师兄该吃面了，等会面坨了就不好吃了。”曦夜很明显压着声音，但里面有着藏不住的喜悦。
在莫明打算放下手的一瞬间，曦夜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反过来将莫明的手紧紧握住。
“师兄，你说昨日你躺在外面，今天是师妹早上把你抬回去的。”曦夜有些局促的说到。
“？”大大的问号在莫明的脑袋上，他没想到曦夜会提出者一件事。
“那你的意思是？”莫明挑了挑眉，示意曦夜继续说下去。曦夜很少会提出什么要求，莫明也有些好奇。
“师兄还记得小时候那个雨天吗？”曦夜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摇着头说到。
莫明当然记得。那是曦夜刚上山的第一个秋天，两人的关系还只停留在见面不剑拔弩张的微妙平衡。
他仍会时不时递过伤药或热腾腾的吃食，哪怕多半会被她皱着眉丢开 ，可对曾做过特教的他而言，这点抵触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天下午，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汽。莫明端着刚煮好的面进屋时，习惯性喊了声 “曦夜”，却没等来预想中带着点不耐烦的回应。他在屋里转了两圈，目光扫过敞开的窗，望见院外被狂风掀翻的竹筐，心里咯噔一下。
这丫头，怕是在外面玩困在雨里了。
他抓起油纸伞踏入雨幕，伞骨在狂风中咯吱作响。凭着生死本源对 “生” 气的敏锐感知，没过多久，便在深山下的老槐树下看见了蜷缩的身影。
曦夜银白的发丝被泥浆糊成一绺绺，道袍撕裂处渗着血珠，眼中似乎没有了对生的渴望，身前几只低阶妖兽正龇牙低吼，却似被什么无形的气场所阻，不敢贸然上前。
莫明挥剑驱散妖兽，伞面倾斜着遮住她头顶的雨。他刚要开口说句 “下次别乱跑”，躺在地上的曦夜却忽然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快被雨打湿的蝶翼。
她说：“为什么要救我？像我这种人死了，不是更好吗？”
仿佛自己是那世间最不关紧要的人一般。
莫明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但心念电转间，他也明白了其中的缘故。自己两世为人的阅历，所作所为都带着自己前世做特教的风格。
但那些看似温和的叮嘱，在作为小孩的她眼里或许都成了无形的苛责。他叹了口气，将到了嘴边的教训悉数咽回，弯腰伸出手，掌心迎着雨丝，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
“走，我们回家。”
没有责备，没有教训，就如同傍晚一位兄长准备带着自己在路边玩的妹妹回家吃的般。
或是听见 “回家” 二字，那双原本黯淡如死灰的眼瞳里，忽然漾起细碎的光。像是冰封的湖面被投进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连带着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一丝血色。
曦夜垂眸望着他伸出的掌心，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练剑的薄茧，却透着令人心安的温度。她犹豫了片刻，终是缓缓将手放了上去，指尖刚触到他的掌心，便被他牢牢攥住。
当握住手的一瞬间，莫明便俯身将她背起时，她下意识地圈住了他的脖颈，下巴轻轻抵在他肩头。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在他玄色衣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忽然将伞柄塞进她手里，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帮我拿一下伞。”
曦夜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嗯”了一下，随后紧紧的握住的伞柄。
曦夜在背上握着冰凉的伞柄，将伞面往他头顶倾斜得更厉害些。两人的影子在雨地里被拉得很长，脚步深浅不一地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却谁也没说话。风声穿过竹林的呜咽，伞面被雨砸出的闷响。
回到院子时，灶上的面还温着。莫明扶她坐在凳上，盛了碗面推到她面前，自己则坐在对面，握着她未受伤的那只手，指尖萦绕着淡绿色的灵光。生之本源的暖意顺着血脉缓缓淌过，像春日融雪般浸润着她淤紫的伤口，连带着心口那点寒意都渐渐散去。
曦夜低头吃面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专注为她治疗的侧脸，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突然有一丝热流传入胸中。
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放下碗筷就走。见莫明收拾碗碟，竟主动凑过来，踮脚去够灶台上的抹布。水珠顺着她未干的发梢滴落在手背上，她却像没察觉似的，笨拙地擦着碗沿的油渍。莫明看着她不熟练的动作，忽然笑了，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碗：“我来吧。”
曦夜没争，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在水汽氤氲的灶台前忙碌。窗外的雨还在下，屋里的暖光却漫得很远，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师兄？”曦夜的话打断了莫明的回忆，莫明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记得。
“那作为奖励，师兄今天早上能不能像那次一样，握着我的手一起吃面？” 曦夜仰起脸，银白的发丝垂在肩头，那双泛红的眼瞳里盛着细碎的光，像浸了晨露的黑曜石，满是期待的光晕。
莫明没应声，只是伸手将她拉到桌前按坐下来。他右手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能清晰感受到她指尖的微颤。
左手执筷时总有些别扭，第一口面夹得歪歪扭扭，悬在半空晃了晃才送进嘴里，惹得曦夜 “噗嗤” 笑出了声。
她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嚼着嚼着，忽然抬眼看向莫明，眼底藏着狡黠的光。没等他反应过来，曦夜已从他碗里挑了几根面条，轻轻递到他嘴边，声音甜得像沾了蜜：“师兄，我喂你呀。”
莫明愣了愣，看着她弯弯的笑眼，终是微张了嘴。温热的面条滑入喉咙时，似乎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就这样，在曦夜时不时的投喂中，他总算把碗里的面吃完了。放下筷子的瞬间，少女忽然凑近，眼尾微微上翘：“师兄，该你喂我了哦。” 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雀跃，分明是早就盘算好的模样。
“？” 莫明挑眉看她，总觉得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可对上那双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眼，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拿起筷子，笨拙地用左手夹起面，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唇边。
曦夜张嘴咬住面条时，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 攻略师兄的第一步，间接接吻，达成！
